后汉演义
第二回 毁故庙感伤故后 挑外衅激怒外夷

    却说前汉哀帝时候,有个光禄大夫龚胜,年高德劭,经明行修,他因王莽擅权,上书乞
休,退归楚地原籍,家食自甘,不问世事。及莽已篡位,意欲罗致老成,特遣五威将帅,赍
着羊酒,问候胜家,嗣又召为讲学祭酒,胜一再托疾,不肯应命。莽立夫人王氏为皇后,即
王盛女,见《前汉演义》。生有四男,长子宇为了卫姬一案,被莽逼死,卫姬系平帝生母,
莽不令入宫,宇谋近卫姬,事泄被杀,亦见《前汉演义》。次子获无故杀奴,亦由莽迫使自
杀;三子安向来放荡,为莽所嫉,因立四子临为太子。且为临招致师友各四人,一是故大司
徒马宫,令为师疑;一是故少府宗伯凤,令为傅丞;一是博士袁圣,令为阿辅;一是故京兆
尹王嘉,令为保拂,音弼。这便叫做四师。又用故尚书令唐林为胥附,博士李充为奔走,谏
大夫赵襄为先后,中郎廉丹为御侮,这便叫做四友。胥附奔走先后御侮语,见《诗经》。莽
假古立官,故有是名。四师四友以外,还欲添设师友祭酒,因再派吏至楚,使持玺书印绶,
征胜入都。
    吏奉莽命,到了楚地,料知胜不愿就征,预先邀同郡守县吏,及三老诸生,约千余人,
齐集胜门,强为劝驾。胜自称病笃,奄卧床上,首向东方,朝服拖绅,方邀朝使入室,朝使
入付玺书,并给印绶,胜当然辞谢,经朝使先劝后迫,定要胜应召入朝,胜喟然叹道:“胜
素愚昧,更兼老病侵寻,朝不保暮,若迫令起行,必死途中,转负新朝养老盛意,如何是
好?”朝使听了,倒也不敢硬逼,退居郡舍,每阅五日,必与郡守一问起居,且向胜子及胜
徒高晖,屡言朝廷厚意,将加侯封,就使病不能行,亦当出居传舍,示有行意,此事关系子
孙,不可错过等语。晖等颇为所动,入内白胜,胜作色道:“我受汉家厚恩,愧无以报,今
年已老迈,旦暮入地,难道尚好出事二姓么?”说罢,即命二子预备后事,自己绝粒不食,
饿至十有四日,气绝而亡,年终七十九岁。朝使闻得死耗,尚疑胜有诈谋,亲与郡守往吊,
审视尸体,果已绝气,方才慨然辞去。胜家当即开丧,门徒毕集,代为料理。忽有一老翁策
杖前来,径至灵帷前哭了一场,哭毕又叹惜道:“熏以香自烧,膏以明自销,呜呼龚生,竟
夭天年,非吾徒也!非吾徒也!”一面说,一面走,扬长自去。确是一奇。大众莫名其妙,
也不知他何姓何名,后来到处查问,有人识他是个彭城隐士,年约百岁,姓名不传,但共号
为彭城老父罢了。朝使复报王莽,莽也为欷歔。未必真情。转思唐林唐尊纪逡诸人,俱系一
时名士,幸已罗置朝端。尚有齐人薛方著名已久,亦应遣使招徕。乃更命安车驷马,往迎薛
方,方向来使拜谢道:“尧舜在上,且有巢由,今明主方著唐虞盛德,小臣愿守箕颍高风,
请善为我辞。”措词甚妙。皮使人回复朝命,备述方言,莽听他称颂自己,很觉惬意,遂不
复再征。南郡太守郭钦,兖州刺史蒋翊,常因廉直得名,当王莽居摄时,已皆托病辞职,终
身不起。又有沛人陈咸,此非前汉时陈万年子。曾为哀帝时尚书,莽杀何武鲍宣,见《前汉
演义》。咸即惊叹道:“易称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我亦好从此去了。”当下谢职归田。莽
篡汉后,召为掌寇大夫,仍称病不就。咸有三子参、丰、钦,俱已出仕,由咸陆续召归,杜
门不出。平时尚用汉家祖腊,或说他未合时宜,咸勃然道:“我先人怎知王氏腊呢?”遂家
居以终。此外还有齐人栗融,北海人禽庆苏章,山阳人曹竟,并以儒生为吏,因莽辞官。这
都是洁身自好的志士,可法可传,比诸莽大夫扬雄,原是清浊不同呢!历举志士,维持风
节。惟孝元皇后死后谏文,还是莽大夫扬雄所作,语虽寥寥,尚将他列入汉家,不把那新室
文母四字,提叙出来。曾记得诔语有云:
    太阴之精,沙麓之灵,作合于汉,配元生成,著其协于元城。
    相传孝元皇后王政君,初生时曾有奇异,母李氏梦月入怀,方孕政君,所以诔文中说为
太阴之精。政君为元城人,元城郭东,有五鹿墟,就是春秋时代的沙麓地方,春秋鲁僖公十
四年,沙麓崩,《春秋传》作沙鹿。晋史卜得爻辞,见有阴为阳雄,土火相乘二语,尝叹为
六百四十五年后,宜有圣女兴起,大约应在齐国田氏。是一个亡国妇人,何有圣女?王氏为
齐王建后裔。见前回。王贺徙居元城,正当沙麓西偏,孙女便是王政君,为元帝后,经元成
哀三朝,尚然健在。哀帝时由政君摄政,正与鲁僖公十四年,相隔六百四十五载,所以诔文
中说为沙麓之灵。扬雄援据故事,叙入诔文,原为颂扬元后起见。但汉无元后,或不致为王
莽所篡,是元后实系亡汉罪魁,何足称道。不过她见莽篡位,也觉悔恨,且莽改称元后为新
室文母,与汉绝体,越令元后不安。莽又毁坏刘氏宗庙,连元帝庙亦被拆去,独为新室文母
预造生祠,就将元帝庙故殿基址,作为文母纂食堂。纂音撰,具也。建筑告成,号称长寿
宫。特请元后过宴,元后至新祠中,见元帝庙废彻涂地,不禁惊泣道:“这是汉家宗庙,当
有神灵,为何无端毁去,颓坏无余?若使鬼神无知,何必设庙?倘或有知,我乃汉家妃妾,
怎得妄踞帝堂,自陈馈食呢?”王莽听了,毫不介意,仍请元后入席,元后不得已坐下,勉
强饮了几杯,便即起身告归,私语左右道:“此人慢神太甚,怎能久叨天祐?我看他败亡不
远哩!”语虽近是,但试问由何人纵成?
    莽见元后怏怏回去,料她心怀怨恨,不得不格外巴结,卖弄殷勤,所有一切奉养,常亲
往检视,不使少慢。那元后却愈加愁闷,镇日里不见笑颜,汉制令侍中诸官,俱着黑貂,莽
独使改着黄貂,独元后宫中的侍御,仍着黑貂,且不从新莽正朔,每遇汉家腊日,自与左右
相对,饮酒进食,总算度过残年。好容易过了五载,至王莽始建国五年二月,得病告终,享
寿八十有四。若早死一二十年,当可少许免咎。莽为元后持三年服,奉柩出葬渭陵,虽与元
帝合墓,中间却用沟夹开。所建新室文母庙中,岁时致祭,反令元帝配食,设座床下,这真
叫做阴阳倒置,妇可乘夫了。想就是阴为阳雄之验。
    惟元后在日,曾云王莽不得久安,莽总道是老妪恨语。哪知元后殁时,已经内外变起,
岌岌不宁。先是莽遣五威将帅王骏,率同右帅陈饶等,北抚匈奴,使单于交出汉玺,改换新
朝图印,镌文为新匈奴单于章。匈奴乌珠留若提单于,即囊知牙斯。问明情由,才知汉朝绝
统,另易新皇,却也没甚话说,就将图印换讫。陈饶恐单于变计,再求故印,即将原印用斧
劈毁。到了次日,果由单于遣人持印,出语王骏道:“我闻汉朝制度,凡诸侯王以下印绶,
才称为章,我虽受汉册封,原是称玺,今易去玺字,又加新字,是与中国臣下,毫无分别
了!我不愿受此新章,仍须还我旧印为是。”陈饶闻言,将原印取示,已经分作数片,且与
语及新朝体制,与汉不同。番使返白单于,单于知已受欺,待至莽将南归,便即勒兵朔方,
伺隙入寇。
    警报到了长安,莽正欲耀武塞外,特改号匈奴单于为降奴服于。莽生平无甚奇巧,不过
善改名目。简派立国将军孙建等,募兵三十万人,约期大举,进击匈奴。且分匈奴国土为十
五部,饬立前单于呼韩邪子孙十五人,同为单于。呼韩邪子孙,散处朔漠,各有职使,哪个
肯来应命?莽乃再遣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率兵万人,多赉金帛出塞,招诱呼韩邪诸
子,前来听封。匈奴右犁汗王咸,居近中国,闻有金帛相赠,不免心动,因率子助、登二
人,来会蔺苞戴级,蔺戴即传述莽命,拜咸为孝单于,赐给黄金千斤,杂缯千匹,助为顺单
于,赐给黄金五百斤。咸受金后,便欲挈子同归,不意蔺苞戴级,将他二子截留,只准咸一
人归廷,咸怏怏自去。蔺苞戴级,遂把助登传送长安,王莽大喜,封苞为宣威公,拜虎牙将
军,级为扬威公,拜虎贲将军。事为乌珠留单于所闻,顿时大怒道:“先单于受汉宣帝恩,
原不可负,今天子非宣帝子孙,如何得立!我岂肯从他伪命么?”当下纵兵入塞,大杀吏
民。莽得知消息,更选出十二部统将,令分率募兵三十万众,各赍三百日粮草,分道并出,
为灭胡计。将军严尤,亦奉命与征,独上书谏莽道:
    臣闻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后世如周秦汉征之,亦未闻有得
上策者,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无策焉。当周宣王时,猃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之,
尽境而还。其视戎狄之侵,譬犹蚊虻之螫,驱之而已,故天下称明,是谓中策。汉武帝选将
练兵,约赍轻粮,深入远戍,虽有克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罢耗,
罢音疲。匈奴亦创艾,而天下称武,是谓下策。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
袤万里,转输之行,起于负海,疆境虽完,中国内竭,卒丧社稷,是谓无策。今天下遭阳九
之厄,比年饥馑,西北边尤甚,若发三十万众,具三百日粮,必东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后
乃备,计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师老械敝,势不可用,此一难也。边
既空虚,不能奉军粮,内调郡国,不相及属,此二难也。计一人三百日食,须用粮十八斛,
非牛力不能胜,牛又当自赍食料,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卤,辄乏水草,以往事揆之,军
出未满百日,牛必尽毙,余粮尚多,人不能负,此三难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多风,多赍
釜鍑薪炭,重不可胜,兵士又不服水土,动有疾疫之忧,故前世伐胡,不过百日,非不欲
久,势有不能,此四难也。辎重自随,则轻锐者少,不得疾行,虏徐逃遁,势不能及,幸而
逢虏,又累辎重,如遇险阻,衔尾相随,虏要遮前后,危且不测,此五难也。大用民力,功
不可必立,臣窃忧之,今既发兵,宜纵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击,但期创艾胡虏足矣。若
必穷兵累日,转饷经年,非臣之所敢闻也。严尤助逆,本不足取,但其言可采,故录之。
    王莽得书,不肯听从,仍饬照前旨办理。看官试想,这三十万兵士,三百日粮草,岂是
容易所能办到?百姓又最怕当兵,最怕输粮,地方官刑驱势迫,东敲西逼,招若干壮丁,备
好若干刍粟,还要陆续转运出去,不是雇船,就是装车,舟子车夫,又没有多少工资,统皆
畏缩不前,眼见得有年无月,不能成事。严尤所言,还多从塞外立说,其实内地已不堪征
求,民皆疲命,始终总是一死,不如去做盗贼,还可劫掠为生。国家之乱,大率如此。莽待
了数月,闻得兵粮尚未办齐,更遣中郎绣衣执法各官,四面督促勒定严限,一班似虎似狼的
奸吏,乐得依势作威,压迫州郡,于是法令愈苛,地方愈乱。那匈奴却屡为边寇,外患日甚
一日,莽所遣派各将帅,都因兵饷未集,不敢出击,一听胡骑纵横边境,饱掠而去。从前北
方一带,自汉宣帝后,好几代不见兵革,户口浸繁,牛马满野。至莽与匈奴构衅,人畜不及
迁避,多被掠夺,又害得尸骸盈路,朔漠一空。莽尚望孝单于咸,肯为效力,牵制匈奴,所
以咸子助、登,入都以后,还是好生看待,优赐廪饩。助不幸病死,莽令登代为顺单于,哪
知孝单于咸,前次出塞归廷,自恨为莽将所欺,便去告诉乌珠留单于,涕泣谢罪。乌珠留单
于,贬咸为于粟置支侯,且令他入寇中国,将功补过。咸乃令子角出没塞上,会同匈奴部
众,骚扰不休。莽将陈钦王巡,出屯云中,分兵防堵,捕得匈奴游骑,讯知为咸子角部下,
忙即报达王莽。莽当然发怒,立将顺单于登拿下,枭首市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夷钩町王弟承,起兵攻杀牂牁大尹周钦,扰乱西陲。钩町与牂
牁相近,汉武帝时,征服西南,建置郡县,但蛮夷部酋,往往仍使王号。钩町王亡波,曾助
汉兵平乱,得受册封,传至王莽时候,被莽派出五威将帅,传达朝命,硬要他贬王为侯。钩
町王邯,系亡波支裔,自思未曾得罪,何故遭贬?免不得与五威将帅,略有违言。偏莽得了
五威将帅报告,遽使牂牁大尹周钦,诱杀钩町王邯,全是鬼蜮手段。邯弟承为兄报仇,倾国
大举,攻入牂牁,把钦击死。牂牁附近诸州郡,慌忙连合拒守,飞章上闻。莽正想专力灭
胡,不防西夷也这般厉害,只好另简冯茂为平蛮将军,往讨钩町。茂方起行,又得益州警
耗,乃是蛮夷部落,响应钩町,攻杀益州大尹程隆。莽闻蛮夷迭叛,恐冯茂兵少势孤,不足
平蛮,乃令茂大发巴蜀犍为吏士,就地征饷,分讨蛮夷。这消息传到西域,各国亦皆有贰
心。车师先叛,降入匈奴。戊己校尉刁护,戊己校尉,系汉时所置。遣吏属陈良终带,扼守
要害,免得匈奴车师串同入寇。陈良终带潜怀反侧,竟将刁护刺死,胁掠吏士二千余人,也
去投降匈奴。匈奴收纳良带,使为乌贲都尉。莽方想扫平匈奴,谁料到变端百出,连西域也
是生乱,边吏胆敢刺死校尉,去做胡奴,那时无名火高起三丈,更派使至高句骊国,征发兵
民,要他速渡辽河,夹攻匈奴。高句骊为汉武所灭,夷作郡县,虽遗种尚受侯封,却没有甚
么兵甲,急切如何成行?偏王莽一再催逼,恼动高句骊遗众,索性拒绝莽使,也为寇盗。
    嗣是东西南北诸边疆,无一不乱,弄得王莽顾此失彼,跼蹐不安。未几焉耆国又叛,西
域都护但钦被戕,越使王莽焦急,临朝时常带愁容。群臣见莽有忧色,还要当面献谀,只说
是夷狄为乱,无伤圣德,不久便可荡平。莽亦意气方张,未肯悔过,但务剿袭古制,粉饰太
平。自从小钱颁行,民感不便,莽更作金银龟贝钱布诸品,号为宝货,种类错杂,名目纷
繁,民间愈觉烦扰,屏诸不用,但将汉朝遗留的五铢钱,卖买交易。莽乃将宝货停办,另铸
五十大钱,使与一文小钱并行,所有汉朝的五诛钱,概令销毁,如百姓尚敢私藏,罪当投
荒。官吏借端搜索,闹得鸡犬不宁,偶被搜出,即将全家充戍,如有私铸铜钱,责令五家连
坐,一并充军。最可恶的是犯人夫妇充发出去,不准完聚,竟将妇女另行改配,或罚做军人
奴婢,永不放还,这真是古今罕有的虐政。莽仿行周官王制,周官即《周礼》,王制即《礼
记》。特置卒正连率,同帅。及大尹属令属长州牧,更分六乡六尉六队六服,合为万国,所
有郡县名称,辄为变易,一郡易至五名,官吏都不能记忆。莽且自为得计,以为制度改定,
天下自然平定。因此召集公卿,日夕会议,聚讼纷纭,甚至各处案件,申报上来,无暇批发
出去,就是守令各官,也不遑考绩,听他作恶舞弊,贻害闾阎。每岁虽有绣衣执法,与十一
公士,十一公,即前四辅三公四将等官,公之掾属称士。特节出巡,名为察吏善恶,稽民勤
惰,实是纵他出刮地皮,到处索贿,死要铜钱。地方官怎肯破囊?无非是取诸民间,移作赆
仪。有几处吏民抱屈,诣阙诉冤,亦被尚书搁置,连年守候,不得告归。至若拘系郡县,无
故待质,也是沈滞得很,往往至莽下赦文,然后得出。这是乱时通病,不特新莽时为然。就
是内外卫兵,本可一年交代,或且迟至三年,边兵陆续招赴,不下一二十万,都要仰食县
官,县官无从取给,只好暴敛横征。五原代郡诸民,受祸最烈,为乱最早。莽不问民生疾
苦,只知遣兵征剿,百姓外遭胡寇,内受兵灾,除死以外,几无他法。还亏匈奴乌珠留单
于,一病遂死,右骨都侯须卜当,方执大权,素与于粟置支侯咸友善,把他拥立,劝咸与中
国和亲,咸自称乌累若鞮单于,颇怨乌珠留将他贬号,也把乌珠留诸子降职,且尚未知子登
死状,所以依看须卜当计议,遣使入塞,有意请和。莽查得须卜当妻,就是王昭君女须卜居
次,因此封昭君兄子王歙为和亲侯,王飒为展德侯,使他赍着金币,往贺单于即位,伪言侍
子登无恙,但教单于送出陈良终带诸人,便可将登遣归。单于贪得莽赂,又欲与登相见,遂
捕交陈良终带,及手杀刁护贼芝音等人。王歙兄弟,将良带等押解长安,莽援《周易》“焚
如死如”的遗训,放起一把大火,把良带等推入火中,烧成灰烬!良带等原是该杀,但必用
火烧,亦是过虐。下令召还诸将,罢归屯兵,一番劳师动众的大祸,总算暂时打消。是年王
莽改元号为天凤元年。小子有诗咏道:
    未谙武略想平胡,功未成时万骨枯;
    买得罪人付一炬,可怜民命已难苏。
    莽与单于言和,单于遣使报谢,并迎侍子登归国。登已早死,如何遣还?欲知王莽对付
情形,容待下回再表。偏爱者不明,好诈者必败,是二语好为王氏姑侄,作一注脚。孝元皇
后之宠莽,全为爱莽而起,莽以媚术博姑母之欢,使之堕入计中而不之觉。迨莽篡窃汉祚,
始悔偏爱之失策,晚矣。夫帝可弑,国可盗,则汉室宗庙,何不可毁?孝元后之且惊且泣,
料莽不永,纯是妇人咒詈口吻,岂真能预测先几?且黑貂汉腊,何益夫家,大事已去,小节
无论已。莽挟诈以欺国人,而不足以欺外夷,匈奴发难,边警迭闻,尚不肯从严尤之请,竟
欲大举平胡,北征之师未出,而东西南三面,变端迭起,莽已旰食之不遑,尤复师心稽古,
一何可笑。孔子所谓“反古之道,灾必及身,”况如莽之身为乱贼,无在非诈乎?好诈必
败,王莽其已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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