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敦晕倒床上,不省人事,惊动帐下一班党羽,都至床前省视,设法营救,才见王
敦苏醒转来。敦长叹数声,张目四顾,见舅羊鉴及养子王应,俱在床侧,便呜咽道:“我已
不望再活了。我死应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后办理丧事,方不负我一番经营。”还想做
死皇帝么?鉴与应唯唯受命。越宿敦死,应秘不发丧,用席裹尸,外涂以蜡,暂埋厅中,自
与诸葛瑶等,任情淫狎,不顾军情。王含自江宁败后,退驻数里,遥促沈充会师,再图进
攻。明帝也恐沈充前来,特遣廷臣沈桢,往说沈充,许为司空,劝令投诚。充摇首道:“三
司重任,我何敢当。古人谓币重言甘,实是诱我,今日正应此语。况丈夫共事,始终不移,
若中道变心,便失信义,将来还有何人容我呢?”顺逆不明,自寻死路。遂举兵趋江宁。宗
正卿虞潭,因病乞休,辞还会稽故里,至是独起义余姚,传檄讨充。明帝即授潭为会稽内
史。前安东将军刘超,宣城内史锺雅,亦皆募兵举义,与充为敌。义兴人周蹇,杀死王敦所
署太守刘芳,平西将军祖约,亦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彼此俱效命朝廷,交口讨逆。沈充
尚怙恶不悛,自率万余人,兼程北行,与王含合兵。司马顾扬说充道:“今欲举大事,偏被
王师先扼咽喉,锋摧气沮,相持日久,必致祸败。今不若决破栅塘,引湖中水,灌入京邑,
一面乘着水势,纵舟进攻,这便是不战屈人的上计。此计不行,或借我军初至的锐气,并合
东西各军,十道并进,我众彼寡,所向必摧,尚不失为中计。若欲转祸为福。因败为成,诱
召钱凤计事,设伏斩凤,携首出降,乃是今日的下计。”我谓下计,却是上计。充迟疑半
晌,终不作答。扬料充无成,遁归吴兴。
那兖州刺史刘遐,临淮太守苏峻,已各率精兵万人,同来勤王。明帝连夜召见,慰劳有
加,并出库帛分赐将士,众皆踊跃。沈充钱凤,欲因北军初到,迎头进击,乃自竹格渚渡
淮,直前攻扑。护军将军应詹,建威将军赵胤等,拒战失利,退至宣阳门。充与凤乘胜进
逼,拔栅将战,不意刘遐苏峻,从东塘横击过来,把充凤两军冲断,再加应詹赵胤,也来助
战,杀得充凤大败亏输,夺路飞奔,还逾淮水,人不及济,后面追兵大至。叛众纷纷投水,
溺毙至三千人。刘遐尾追不舍,行至青溪,又奋击沈充一阵,充狼狈走脱。
寻阳太守周光,系周抚弟,因王敦举兵,也率数千人助敦。既至姑孰,与王应相见,便
欲入省敦疾。应嗫嚅道:“我父病中,不愿见客,且待异日进见罢!”光退语道:“我远道
来赴,不得一见王公,想必是已死了。”遂急赴军前,去探乃兄。抚闻光至,当然出见,光
开口便语道:“王公已死,兄何故与钱凤作贼?”大众闻言,都不胜惊愕,连周抚亦有悔
心,即夕遁还。王含势孤失援,也毁营夜遁。
明帝本已出屯南皇堂,闻叛党尽走,乃还宫大赦,惟敦党不在赦例。申命庾亮督同苏峻
等军,往追沈充。温峤督同刘遐等,往追王含钱凤。含奔回姑孰,拟挈王应同奔荆州。应谓
不如投依江州。含皱眉道:“大将军生前,与江州屡有龃龉,奈何往依?”应答道:“正为
江州平日异趋,所以宜往。彼时大将军兵马强盛,江州尚不肯阿附,识见高出常人,今见我
困阨,必然相怜,不致加害。若荆州守文拘谨,怎能意外行事呢?”王应虽少智过乃父,但
天道恶淫,岂容竖子漏网?含不肯依言,竟与应载一扁舟,往奔荆州。荆州刺史王舒,遣兵
出迎。俟含父子入城,立命拿下,缚住手足,投诸江中,眼见是葬身鱼腹了。江州刺史王
彬,却密具舟楫,静待王含父子,日久不至,料知窜死,却引为己恨。王含为逆,何足深
惜,彬亦未知大体。钱凤走至阖庐洲,为周光所杀,函首诣阙,自赎前愆。沈充奔回吴兴,
闻故吴内史张茂妻陆氏,招茂旧部,在途中守候充至,将执充脔割,为夫复仇。茂为充所
杀,见三十五回。充不敢竟归,绕道奔窜,竟致失路,误入故将周儒家。儒诱充入复壁中,
因笑语充道:“我今日得三千户侯了。”充始知为儒所赚,乃流涕与语道:“汝能顾义活
我,我必厚报,若为利杀我,我死必令汝灭族,不要后悔。”儒竟杀充,传首建康。充子
劲,例当坐诛,为乡人钱举所匿,幸得免死。后来劲竟灭周氏,如充所言。充为叛贼,顾能
作厉鬼耶?
晋廷因叛党悉平,当然解严。有司发掘王敦尸首,焚去衣冠,扶尸跪着,枭去首级,与
沈充首同悬高桥。郗鉴入奏明帝道:“前朝诛杨骏等人,皆先加官刑,后听私殡。臣以为逆
敦既伏王诛,不妨使全私义,可听敦家收葬,借示皇恩。”明帝准如所请,乃将敦首取下,
听令葬埋。敦党周抚邓岳,相偕出亡。抚弟光拟给兄路资,阴图执岳。抚怒道:“我与邓伯
山同亡,如欲害邓,宁先杀我。”伯山即岳表字,俄而岳至,抚即趋出,遥与岳语道:“快
去!快去!我弟尚不相容,何论他人。”岳回身返走。抚亦取得资斧,追及邓岳,同窜入西
阳蛮中。后来再经大赦,才得东还。
明帝加封王导为始兴公,温峤为建宁公,卞壷为建兴公,庾亮为永昌公,刘遐为泉陵
公,苏峻为邵陵公,郗鉴为高平侯,应詹为观阳侯,卞敦为益阳侯,赵胤为湘南侯,下此按
功晋秩,不胜殚述。有司奏称王彬等为敦亲族,均应除名,复诏谓:“司徒导大义灭亲,应
宥及百世,况彬等皆司徒近支,毋庸再问。”大义灭亲四字,恐导不足当此。惟王敦纲纪,
悉令除籍,参佐并皆禁锢。温峤又上疏解免道:
王敦刚愎不仁,忍行杀戮,亲任小人,疏远君子,朝廷所不能制,骨肉所不能阻,处其
朝者,恒惧危亡,故士人结舌,道路以目,诚贤人君子,道穷数尽,遵养时晦之辰也。且敦
为大逆之日,拘录人士,自免无路,原其私心,岂遑宴处?如陆玩、羊曼、刘胤、蔡谟、郭
璞,常与臣言,备知之矣。必其赞导凶悖,自当正以典刑,如其枉陷奸党,还宜施之以宽。
臣以玩等之诚,闻于圣听,当受同贼之责,苟默而不言,实负其心。陛下仁圣含弘,思求允
中,臣阶缘博纳,于非其事,诚在爱才,不忘忠益,谨昧死上闻!
明帝览疏,颇加感动,特下群臣议决。郗鉴谓:“君臣有义,义在死节,不应偷生。王
敦佐吏,虽多被胁,但进不能谏止逆谋,退不能脱身远引,有亏臣道,宜加义责。”此外或
从峤议,或如鉴言,论久未决。还是明帝有意行仁,终从峤请,于是敦党皆免连坐。张茂妻
陆氏,诣阙上书,语多哀痛,表面上是为茂谢罪,说他不能克敌,自致阵亡,实际上是为茂
请封,无非说是“略迹原心,应待恩恤”等语。明帝乃赠茂太仆,且拨库帑,怃恤遗孥。陆
氏始谢恩归家。也算一个奇妇人。即而再叙前勋,命王导为太保,兼领司徒,西阳王羕领太
尉,应詹为江州刺史,刘遐为徐州刺史,苏峻为历阳内史,庾亮加护军将军,温峤加前将
军,惟导固辞不受。江州本由王彬镇守,骤遭易任,吏民未安。嗣经詹加意怀柔,才得翕服。
转瞬又是一年,明帝追赠谯王承、甘卓、戴渊、周顗、虞望、郭璞、王澄等官,不及周
札。札故吏为札讼冤,尚书卞壷,谓札居守石头,开门延寇,不当追赠。偏王导出来申辩
道:“往年札守石头,王敦逆迹未彰,如臣等俱昧先几,无怪一札。要想回护自己,不得不
回护周札。后来瞧破逆情,札便举身委国,横被诛夷。札未尝有义举,怎得谓举身许国?臣
意宜与周戴同例,一并赠谥。”郗鉴听着,心下很是不服。我亦不服。便从旁参议道:“周
戴死节,周札延寇,迹异赏同,何从劝善?如司徒议,谓往年王敦犯顺,不妨延纳,是谯王
周戴等,俱当加责,何得赠谥?今三臣既予褒扬,札尚不应加贬么?”是极。导尚强辩道:
“札与谯王周戴,虽所见不同,后来均至死节,奈何必吹毛索瘢呢?”鉴又道:“王敦谋
逆,好似履霜坚冰,由来已久,必谓敦往年入犯,义等桓文,难道先帝亦如幽厉么?”说到
此语,驳得王导俯首无词。明帝终不忍违导,仍赠札官。
会因储君未立,国本有关,乃立长子衍为皇太子。衍为皇后庾氏所出,年甫五龄,受册
礼毕,大酺三日,增文武官员各二级,赐鳏寡孤独布帛,每人二匹。调荆州刺史王舒为安南
将军,都督广州诸军事,领广州刺史,即迁陶侃为征西大将军,都督荆湘雍梁诸军事,领荆
州刺史。侃性极勤谨,终日敛膝危坐,军府诸事,检摄无遗。远近文牍,随到随答,不使积
滞。宾佐求见,无不接谈。尝语人道:“大禹圣人,尚惜寸阴,至如众人,当惜分阴,怎得
逸游荒醉?生无益于世,死无闻于后耶?”诸参佐或好饮好博,偶至废事,侃随时查察,搜
得酒器摴蒱等具,悉令投江,将吏有犯,且加鞭扑,严词儆戒道:“摴蒱系牧猪奴戏,汝等
奈何出此?”摴蒱即博具。是时清谈余风,尚未尽改,侃辄忿恨道:“老庄浮华,并非先王
法言,怎可遵行?君子当振衣冠,摄威仪,哪有蓬头跣足,自诩宏达呢?”古今传为格言,
故备录之。人民有所奉馈,必问所由来,若系力作所致,虽微必喜,慰赐三倍,否则掷还不
受。一日出游,见有一人,手持禾秆,结谷未熟,因问作何用?答称禾遗路旁,所以拾取。
侃大怒道:“汝未尝为农,乃戏取人稻,还不知罪么?”竟加鞭数十,方才叱退。荆州士
女,闻侃复至,互相庆贺。且因侃注重农桑,便相戒嬉游,各勤工作。因此家给人足,境内
大安。侃既不旷时,又无弃物,竹头木屑,并皆收藏,旁人都不解侃意,及元旦宴贺,积雪
始晴,厅前余雪尚湿,侃即将木屑铺地,往来交便,人始知侃有先见,号为精明。这且慢表。
且说明帝既调王舒至广州,寻复徙镇湘州,即以湘州刺史刘顗,移督广州,复命尚书令
郗鉴,为车骑将军,都督青兖二州军事,暂镇广陵。授领军将军卞壷为尚书令,寻复进尚书
仆射,荀崧为光禄大夫,录尚书事,用尚书邓攸为尚书左仆射。此种叙述,看似闲文,实与
后文俱有关系。到了闰七月间,明帝忽得暴病,医药罔效,势且垂危,亟召太宰西阳王羕,
司徒王导,尚书令卞壷,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前将军温峤,领军将军陆晔,并受
遗诏,使辅太子诏云:
自古有死,贤圣所同。寿夭穷达,归于一概,亦何足深痛哉?朕抱病日剧,常虑忽然,
仰惟祖宗洪基,不能克终堂构,大耻未雪,百姓涂炭,所以有慨耳。不幸之日,敛以时服,
一遵先度,务从俭约,劳众崇饰,皆勿为也。衍以幼弱,猥当大重,当赖忠贤,训而成之。
昔周公匡辅成王,霍氏拥育孝昭,义存前典,功冠二代,岂非宗臣之道乎?凡此公卿,时之
望也,敬听顾命,任托付之重,同心断金,以谋王室。诸方岳征镇刺史将守,皆朕捍城推毂
于外,虽事有内外,其致一也。故不有行者,谁捍牧圉?臂若唇齿,表里相资,宜戮力一
心,若合符契,要以缉事为期。百辟卿士,其总己以听于冢宰,保佑冲幼,弘济艰难,永令
祖宗之灵,宁于九天之上,则朕没于地下,无恨黄泉。特此留谕,钦哉惟命!
越日,明帝驾崩,年仅二十七岁,在位只得三年。右卫将军虞胤,左卫将军南顿王宗,
本得明帝亲信,使典禁兵,入值殿内,掌守宫门管钥。当明帝寝疾时,庾亮尝夜入奏事,向
宗求钥。宗辄不与,且叱亮使道:“这难道是汝家门户,好自由出入么?”语亦近理,但不
察缓急事宜,一味蛮言,亦属非是。亮从此恨宗。及明帝疾笃,群臣多不得进见。亮疑宗胤
有异谋,排闼入见,请黜逐二人,明帝不从。既授遗诏,更命亮为中书令,亮因得专政。太
子衍承统嗣位,群臣奉上玺绶,独王导称疾不至。无非忌一庾亮。卞壷入朝正色道:“王公
非社稷臣,大行在殡,嗣皇甫立,岂是大臣辞疾时么?”这数语传入导耳,导乃舆疾而至,
谒见新主,行即位礼。再由大众会议,谓嗣皇年甫五龄,不能亲政,应请母后临朝。于是尊
母后庾氏为皇太后,垂帘训政。命王导录尚书事,与中书令庾亮,夹辅帝室。导遇事退让,
推亮主持。亮又是太后亲兄,太后当然倚任,所以军国重事,全归亮一人裁决,导不过列一
虚名罢了。亮迁南顿王宗为骠骑将军,改授汝南王祐为卫将军,一面料理丧葬,至十月初
旬,奉梓宫出葬武平陵,庙号肃祖,尊谥曰明。明帝在位三年,能奋发有为,亲除大憝,不
可谓非英主。谥法称明,却是名实相符。可惜天不永年,未壮即殁。至太子衍立,便是成
帝,越年改元咸和。尚书左仆射邓攸,及徐州刺史刘遐、江州刺史应詹,相继去世。邓攸就
是邓伯道,系平阳襄陵人氏,早丧父母,以孝友闻。祖殷尝为中庶子,攸得承祖荫,年逾弱
冠,即为太子洗马,嗣出为河东太守。永嘉末年,陷没石勒,勒使为参军,攸不愿事虏,觑
隙南奔,途挈妻子及从子绥,不幸遇贼,行装被掠。攸因子侄皆幼,不能并携,拟弃子存
侄,与妻贾氏商议道:“我弟早亡,只有一子,理不可绝。但我儿亦幼,势难两全,只好把
我儿弃去。我若得存,天必鉴我苦衷,再当使我生子。”贾氏涕泣从命。不愧攸妻。攸将子
缚诸树上,挈绥急遁,辗转至江东。元帝令为中庶子,寻复出守吴郡,载米赴任,不受俸
禄,但饮吴水。会吴郡大饥,亟开仓赈民,先行后奏,致挂弹章,还算元帝仁恕,不加攸
罪。嗣因遇病辞职,始终不取吴郡一钱。百姓遮道挽留,攸乃小停,待夜潜去。及病愈复
起,入拜侍中,复迁吏部尚书。好几年才得超任右仆射。越年即殁,追赠光禄大夫。攸妻贾
氏,终不得孕。攸生前纳得一妾,颇加宠爱,旋讯妾家属,乃是北人遭乱,流落江南,述及
父母姓名,竟是攸的甥女。攸非常悔恨,乃不复蓄妾,终至无嗣。时人尝叹为天道无知,乃
使伯道无儿。从子绥服丧三年,悲号擗踊,不啻亲生,这也好算得恩义两全了。犹子比儿,
可为伯道一慰。刘遐为故冀州刺史邵续女夫,勇健无敌,冀人常拟为关张。关羽张飞。河朔
大乱,遐曾遣使至建康,禀承元帝节制,元帝命为龙骧将军。遐妻邵氏,亦勇敢有父风,遐
尝为石虎所围,邵氏披甲跨马,督率数骑,陷阵救遐。遐亦奋呼杀出,与妻同归。后来渡江
入朝,累任刺史,因功封泉陵公,已见前文,殁后得追赠安北将军。应詹汝南人,弱冠知
名,博通文艺。前镇南大将军刘弘,系詹祖舅,引詹为长史,委以军政,措置咸宜。嗣迁南
平太守,兼督天门武陵二郡,讨平叛蛮,民皆爱戴。寻且破杜弢,败杜充钱凤,出刺江州,
尤洽民情。病笃时,尚致书陶侃,勖以忠义,少府卿韦泓,得詹厚惠,祀詹终身。江州百
姓,闻詹病殁,远近举哀。晋廷追赠詹为镇南大将军,予谥曰烈。小子有诗叹道:
贤如伯道竟无儿,邵女能军又守嫠。
再看江州悲雾起,茫茫天道果难知?
徐江二州,既亡刺史,免不得着人补授,欲知何人继任,容至下回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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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既平,余党概免连坐,虽曰行恕,究属过宽。温峤之上疏营解,安知非由王导之嘱
托,始有此议乎?至追赠周札一事,尤属不经。卞壷郗鉴之言,百世不易,而导欲自洗前
愆,必使札与周戴同例,明帝竟曲从所请,此苏峻祖约之叛,所以不旋踵而又兴也。且明帝
以未壮之年,遽尔溘逝,黄口幼儿,居然嗣位,青年国母,便即临朝,国事委诸元舅,老成
相继沦亡,天不祚晋,降兹艰阨,江左其何自再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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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请保留,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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