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史演义
第一回 射蛇首兴王呈预兆 睹龙颜慧妇忌英雄

    世运百年一大变,三十年一小变,变乱是古今常有的事情,就使圣帝明王,善自贻谋,
也不能令子子孙孙,万古千秋的太平过去,所以治极必乱,盛极必衰,衰乱已极,复治复
盛,好似行星轨道一般,往复循环,周而复始。一半是关系人事,一半是关系天数,人定胜
天,天定亦胜人,这是天下不易的至理。但我中国数千万里疆域,好几百兆人民,自从轩辕
黄帝以后,传至汉、晋,都由汉族主治,凡四裔民族,僻居遐方,向为中国所不齿,不说他
犬羊贱种,就说他虎狼遗性,最普通的赠他四个雅号,南为蛮,东为夷,西为戎,北为狄。
这蛮夷戎狄四种,只准在外国居住,不许他闯入中原,古人称为华夏大防,便是此意。界划
原不可不严,但侈然自大,亦属非是。
    汉、晋以降,外族渐次来华,杂居内地,当时中原主子,误把那怀柔主义,待遇外人,
因此藩篱自辟,防维渐弛,那外族得在中原境内,以生以育,日炽日长,涓涓不塞,终成江
河,为虺勿摧,为蛇若何。嗣是五胡十六国,迭为兴替,害得荡荡中原,变做了一个胡虏腥
羶的世界。后来弱肉强食,彼吞此并,辗转推迁,又把十六国土宇,浑合为一大国,叫作北
魏。北魏势力,很是强盛,查起他的族姓,便是五胡中的一族,其时汉族中衰,明王不作,
只靠了南方几个枭雄,抵制强胡,力保那半壁河山,支持危局,我汉族的衣冠人物,还算留
贻了一小半,免致遍地沦胥,无如江左各君,以暴易暴,不守纲常,不顾礼义,你篡我窃,
无父无君,扰扰百五十年,易姓凡三,历代凡四,共得二十三主,大约英明的少,昏暗的
多,评论确当。反不如北魏主子,尚有一两个能文能武,武指太武帝焘,文指孝文帝宏。经
营见方,修明百度,扬武烈,兴文教,却具一番振作气象,不类凡庸。他看得江左君臣,昏
淫荒虐,未免奚落,尝呼南人为枭夷,易华为夷,无非自取。南人本来自称华胄,当然不肯
忍受,遂号北魏为索虏。口舌相争,干戈继起,往往因北强南弱,累得江、淮一带,烽火四
逼,日夕不安。幸亏造化小儿,巧为播弄,使北魏亦起内讧,东分西裂,好好一个魏国,也
变做两头政治,东要夺西,西要夺东,两下里战争未定,无暇顾及江南,所以江南尚得保
全。可惜昏主相仍,始终不能展足,局促一隅,苟延残喘。及东魏改为北齐,西魏改为北
周,中土又作为三分,周最强,齐为次,江南最弱,鼎峙了好几年,齐为周并,周得中原十
分之八,江南但保留十分之二,险些儿要尽属北周了。就中出了一位大丞相杨坚,篡了周
室,复并江南,其实就是仗着北周的基业,不过杨系汉族,相传为汉太尉杨震后裔,忠良遗
祚,足孚物望;更兼以汉治汉,无论南北人民,统是一致翕服,龙角当头,王文在手,均见
后文。既受周禅,又灭陈氏,居然统一中原,合并南北。当时人心归附,乱极思治,总道是
天下大定,从此好安享太平,哪知他外强中乾,受制帷帟,阿么炀帝小名。小丑,计夺青
宫,甚至弑君父,杀皇兄,烝庶母,骄恣似苍梧,宋主昱。淫荒似东昏,齐主宝卷。愚蔽似
湘东,梁主绎。穷奢极欲似长城公,陈主叔宝。凡江左四代亡国的覆辙,无一不蹈,所有天
知、地知、人知、我知的祖训,一古脑儿撇置脑后,衣冠禽兽,牛马裾襟,遂致天怒人怨,
祸起萧墙,好头颅被人斫去,徒落得身家两败,社稷沦亡;妻妾受人污,子弟遭人害,闹得
一塌糊涂,比宋、齐、梁、陈末世,还要加几倍扰乱。咳!这岂真好算做混一时代么?小子
记得唐朝李延寿,撰南北史各一编,宋、齐、梁、陈属南史,魏、齐、周、隋属北史,寓意
却很严密,不但因杨氏创业,是由北周蝉蜕而来,可以属诸北史,就是杨家父子的行谊,也
不像个治世真人,虽然靠着一时侥幸,奄有南北,终究是易兴易哀,才经一传,便尔覆国,
这也只好视作闰运,不应以正统相待。独具只眼。小子依例演述,摹仿说部体裁,编成一部
《南北史通俗演义》,自始彻终,看官听着,开场白已经说过,下文便是南北史正传了。虚
写一段,已括全书大意。
    且说东晋哀帝兴宁元年,江南丹徒县地方,生了一位乱世的枭雄,姓刘名裕字德舆,小
字叫作寄奴,他的远祖,乃是汉高帝弟楚元王交。交受封楚地,建国彭城,子孙就在彭城居
住。及晋室东迁,刘氏始徙居丹徒县京口里。东安太守刘靖,就是裕祖,郡功曹刘翘,就是
裕父,自从楚元王交起算,传至刘裕,共历二十一世。裕生时适当夜间,满室生光,不啻白
昼;偏偏婴儿堕地,母赵氏得病暴亡,乃父翘以生裕为不祥,意欲弃去,还亏有一从母,怜
惜侄儿,独为留养,乳哺保抱,乃得生成。翘复娶萧氏女为继室,待裕有恩,勤加抚字,裕
体益发育,年未及冠,已长至七尺有余。会翘病不起,竟致去世,剩得一对嫠妇孤儿,凄凉
度日,家计又复萧条,常忧冻馁。裕素性不喜读书,但识得几个普通文字,便算了事;平日
喜弄拳棒,兼好骑射,乡里间无从施技;并因谋生日亟,不得已织屦易食,伐薪为炊,劳苦
得了不得,尚且饔飧鲜继,饥饱未匀;惟奉养继母,必诚必敬,宁可自己乏食,不使甘旨少
亏。揭出孝道,借古风世。一日,游京口竹林寺,稍觉疲倦,遂就讲堂前假寐。僧徒不识姓
名,见他衣冠褴褛,有逐客意,正拟上前呵逐,忽见裕身上现出龙章,光呈五色,众僧骇异
得很,禁不住哗噪起来。裕被他惊醒,问为何事?众僧尚是瞧着,交口称奇。及再三诘问,
方各述所见。裕微笑道:“此刻龙光尚在否?”僧答言:“无有。”裕又道:“上人休得妄
言!恐被日光迷目,因致幻成五色。”众僧不待说毕,一齐喧声道:“我等明明看见五色
龙,罩住尊体,怎得说是日光迷目呢?”裕亦不与多辩,起身即行。既返家门,细思众僧所
言,当非尽诬,难道果有龙章护身,为他日大贵的预兆?左思右想,忐忑不定。到了黄昏就
寝,还是狐疑不决,辗转反侧,蒙眬睡去。似觉身旁果有二龙,左右蟠着,他便跃上龙背,
驾龙腾空,霞光绚彩,紫气盈途,也不识是何方何地,一任龙体游行,经过了许多山川,忽
前面笼着一道黑雾,很是阴浓,差不多似天地晦冥一般,及向下倚瞩,却露着一线河流,河
中隐隐现出黄色,黑气隐指北魏,河中黄色便是黄河,宋初尽有河南地,已兆于此。那龙首
到了此处,也似有些惊怖,悬空一旋,堕落河中。裕骇极欲号,一声狂呼,便即惊觉,开眼
四瞧,仍然是一张敝床,惟案上留着一盏残灯,临睡时忘记吹熄,所以余焰犹存。回忆梦中
情景,也难索解,但想到乘龙上天,究竟是个吉兆,将来应运而兴,亦未可知,乃吹灯再
寝。不意此次却未得睡熟,不消多时,便晨鸡四啼,窗前露白了。
    裕起床炊爨,奉过继母早膳,自己亦草草进食,已觉果腹,便向继母禀白,往瞻父墓,
继母自然照允。裕即出门前行,途次遇着一个堪舆先生,叫作孔恭,与裕略觉面善。裕乘机
扳谈,方知孔恭正在游山,拟为富家觅地,当下随着同行,道出候山,正是裕父翘葬处。裕
因家贫,为父筑坟,不封不树,只耸着一杞黄土,除裕以外,却是没人相识。裕戏语孔恭
道:“此墓何如?”恭至墓前眺览一周,便道:“这墓为何人所葬,当是一块发王地呢。”
裕诈称不知,但问以何时发贵?恭答道:“不出数年,必有征兆,将来却不可限量。”裕笑
道:“敢是做皇帝不成?”恭亦笑道:“安知子孙不做皇帝?”彼此评笑一番,恭是无心,
裕却有意,及中途握别,裕欣然回家,从此始有意自负,不过时机未至,生计依然,整日里
出外劳动,不是卖履,就是斫柴;或见了飞禽走兽,也就射倒几个,取来充庖。
    时当秋日,洲边芦荻萧森,裕腰佩弓矢,手执柴刀,特地驰赴新洲,伐荻为薪。正在俯
割的时候,突觉腥风陡起,流水齐嘶,四面八方的芦苇,统发出一片秋声,震动耳鼓。裕心
知有异,忙跳开数步,至一高涧上面,凝神四望,蓦见芦荻丛中,窜出一条鳞光闪闪的大
蛇,头似巴斗,身似车轮,张目吐舌,状甚可怖。裕见所未见,却也未免一惊,急从腰间取
出弓箭,用箭搭弓,仗着天生神力,向蛇射去,飕的一声,不偏不倚,射中蛇项,蛇已觉负
痛,昂首向裕,怒目注视,似将跳跃过来,接连又发了一箭,适中蛇目分列的中央,蛇始将
首垂下,滚了一周,蜿蜒而去,好一歇方才不见。裕悬空测量,约长数丈,不禁失声道:
“好大恶虫,幸我箭干颇利,才免毒螫。”说至此,复再至原处,把已割下的芦荻,捆做一
团,肩负而归。汉高斩蛇,刘裕射蛇,远祖裔孙,不约而同。次日,复往州边,探视异迹,
隐隐闻有杵臼声,越加诧异,随即依声寻觅,行至榛莽丛中,得见童子数人,俱服青衣,围
着一臼,轮流杵药。裕朗声问道:“汝等在此捣药,果作何用?”一童子答道:“我王为刘
寄奴所伤,故遣我等采药,捣敷患处。”裕又道:“汝王何人?”童子复道:“我王系此地
土神。”裕冁然道:“王既为神,何不杀死寄奴?”童子道:“寄奴后当大贵,王者不死,
如何可杀?”裕闻童子言,胆气益壮,便呵叱道:“我便是刘寄奴,来除汝等妖孽,汝王尚
且畏我,汝等独不畏我么?”童子听得刘寄奴三字,立即骇散,连杵臼都不敢携去。裕将臼
中药一齐取归,每遇刀箭伤,一敷即愈。裕历得数兆,自知前程远大,不应长栖陇亩,埋没
终身,遂与继母商议,拟投身戎幕,借图进阶。继母知裕有远志,不便拦阻,也即允他投军。
    裕辞了继母,竟至冠军孙无终处,报名入伍。无终见他身材长大,状貌魁梧,已料非庸
碌徒,便引为亲卒,优给军粮,未几即擢为司马。晋安帝隆安三年,会稽妖贼孙恩作乱,晋
卫将军谢琰,及前将军刘牢之,奉命讨恩,牢之素闻裕名,特邀裕参军府事。裕毅然不辞,
转趋入牢之营。牢之命裕率数十人,往侦寇踪,途次遇贼数千,即持着长刀,挺身陷阵,贼
众多半披靡。牢之子敬宣,又带兵接应,杀得孙恩大败亏输,遁入海中。
    既而牢之还朝,裕亦随返,那孙恩无所顾惮,复陷入会稽,杀毙谢琰。再经牢之东征,
令裕往戍勾章。裕且战且守,屡败贼军,贼众退去,恩复入海。嗣又北犯海盐,由裕移兵往
堵,修城筑垒。恩日来攻城,裕募敢死士百人,作为前锋,自督军士继进,大破孙恩。恩转
走沪渎,又浮海至丹徒。丹徒为裕故乡,闻警驰救,倍道趋至,途次适与恩相遇,兜头痛
击。恩众见了裕旗,已先退缩,更因裕先驱杀入,似生龙活虎一般,哪里还敢抵挡?彼逃此
窜,霎时跑散。恩率余众走郁州。晋廷以裕屡有功,升任下邳太守。裕拜命后,再往剿恩。
恩闻风窜去,自郁州入海盐,复自海盐徙临海,徒众多被裕杀死,所掳三吴男女,或逃或
亡。临海太守辛景,乘势逆击,杀得孙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自投海中,往做水妖去
了。孙恩了。
    恩有妹夫卢循,神采清秀,由恩手下的残众,推他为主,于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荆
州刺史桓玄,方都督荆、江八州军事,威焰逼人。安帝从弟司马元显,与玄有隙,玄遂举兵
作乱,授卢循为永嘉太守,使作爪牙。安帝即令元显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并加黄
钺,调兵讨玄。遣刘牢之为先锋,裕为参军,即日出发。
    行至历阳,与玄相值,玄使牢之族舅何穆来作说客,劝牢之倒戈附玄。牢之也阴恨元
显,意欲自作卞庄,姑与玄联络,先除元显,后再除玄,裕闻知消息,与牢之甥何无忌,极
力谏阻,牢之不从。裕再嘱牢之子敬宣,从旁申谏,牢之反大怒道:“我岂不知今日取玄,
易如反掌?但平玄以后,内有骠骑,猜忌益深,难道能保全身家么?”联络桓玄,亦未必保
身。遂遣敬宣赍着降书,投入玄营。
    玄收降牢之,进军建康。即晋都。元显毫无能力,奔入东府,一任玄军入城。玄遂派兵
捕住元显,及元显党羽庾楷、张法顺,与谯王尚之,一并杀死,自称丞相,总百揆,都督中
外。命刘牢之为会稽内史,撤去兵权。牢之始惊骇道:“桓玄一入京城,便夺我兵柄,恐祸
在旦夕了!”嗟何及矣。
    敬宣劝牢之袭玄,牢之又虑兵力未足,不免迟疑。当下召裕入商道:“我悔不用卿言,
为玄所卖,今当北至广陵,举兵匡扶社稷,卿肯从我否?”裕答道:“将军率禁兵数万,不
能讨叛,反为虎伥,今枭桀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已失望将军,将军尚能得广陵么?
裕情愿去职,还居京口,不忍见将军孤危呢。”言毕即退。
    牢之又大集僚佐,议据住江北,传檄讨玄。僚佐因牢之反复多端,都有去意,当面虽勉
强赞成,及牢之启行,即陆续散去,连何无忌亦不愿随着,与裕密商行止。裕与语道:“我
观将军必不免,君可随我还京口。玄若能守臣节,我与君不妨事玄,否则设法除奸,亦未为
晚!”无忌点首称善,未与牢之告别,即偕裕同往京口去了。
    牢之到了新洲,部众俱散,日暮途穷,投缳自尽。子敬宣逃往山阳,独刘裕还至京口,
为徐兖刺史桓修所召,令为中书参军。可巧永嘉太守卢循,阳受玄命,阴仍寇掠,潜遣私党
徐道覆,袭攻东阳,被裕探问消息,领兵截击。杀败道覆,方才回军。
    既而桓玄篡位,废晋安帝为平固王,迁居寻阳,改国号楚,建元永始。桓修系玄从兄,
由玄征令入朝。修驰入建业,裕亦随行。当时依人檐下,只好低头,不得不从修谒玄。玄温
颜接见,慰劳备至,且语司徒王谧道:“刘裕风骨不常,确是当今人杰呢。”谧乘机献媚,
但说是天生杰士,匡辅新朝,玄益心喜。每遇宴会,必召裕列座,殷勤款待,赠赐甚优。独
玄妻刘氏,为晋故尚书令刘耽女,素有智鉴,尝在屏后窥视,见裕状貌魁奇,知非凡相,便
乘间语玄道:“刘裕龙行虎步,瞻顾不凡,在朝诸臣,无出裕右,不可不加意预防!”玄答
道:“我意正与卿相同,所以格外优待,令他知感,为我所用。”刘氏道:“妾见他器宇深
沈,未必终为人下,不如趁早翦除,免得养虎贻患!”玄徐答道:“我方欲荡平中原,非裕
不解为力,待至关陇平定,再议未迟。”刘氏道:“恐到了此时,已无及了!”玄终不见
听,仍令修还镇丹徒。
    修邀裕同还,裕托言金创疾发,不能步从,但与何无忌同船,共还京口。舟中密图讨
逆,商定计画。既至京口登岸,无忌即往见沛人刘毅,与议规复事宜。毅说道:“以顺讨
逆,何患不成?可惜未得主帅!”无忌未曾说出刘裕,唯用言相试道:“君亦太轻量天下,
难道草泽中必无英雄?”毅奋然道:“据我所见,只有一刘下邳啰。”下邳见前。无忌微笑
不答,还白刘裕。适青州主簿孟昶,因事赴都,还过京口,与裕叙谈,彼此说得投机。裕因
诘昶道:“草泽间有英雄崛起,卿可闻知否?”昶答道:“今日英雄,舍公以外,尚有何
人?”裕不禁大笑,遂与同谋起义。
    裕弟道规,为青州中兵参军。青州刺史桓弘,为桓修从弟,裕因令昶归白道规,共图杀
弘。且使刘毅潜往历阳,约同豫州参军诸葛长民,袭取豫州刺史刁逵。一面再致书建康,使
友人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等,同作内应。自与何无忌用计图修,依次进行。看官听说,
这是刘裕奋身建功的第一着!画龙点睛。小子有诗咏道:

    发愤终为天下雄,不资尺土独图功。
    试看京口成谋日,豪气原应属乃公。
    欲知刘裕能否成功,容待下回续叙。
    -------------------------------
    开篇叙一楔子,括定全书大意,且援李延寿史例,将隋朝归入北史,见地独高。及正传
写入刘裕,历述符谶,俱系援引南史,并非向壁臆造。惟经妙笔演出,愈觉有声有色,足令
人刮目相看。桓玄妻刘氏,鉴貌辨色,能知裕不为人下,劝玄除裕。夫蛇神尚不能害寄奴,
何物桓玄,乃能置裕死地乎?但巾帼中有此慧鉴,不可谓非奇女子,惜能料刘裕而不能料桓
玄。当桓玄篡位之先,不闻出言匡正,是亦所谓知其一不知其二者欤?惟晋事当具晋史,故
于晋事从略,第于刘裕事从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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