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辽东塞外,有古朝鲜国,在黄海东北隅。周时封殷族箕子,为朝鲜主,传国四十一
世,由燕人卫满侵入,逐去朝鲜王箕准,自立为王,建都王险城,攻略附近小邑,势力渐
强,再传至孙右渠,诱致汉奸,阻遏汉使,武帝特遣廷臣涉何往责右渠,右渠不肯奉命,但
遣裨酋送归涉何。何还渡浿水,入中国境,袭杀朝鲜裨酋,反奏称朝鲜不服,斩将报功。武
帝不察底细,遽令何为辽东东部都尉。何喜如所望,受诏蒞任,不意朝鲜出兵报复,攻入辽
东,将何击毙。警报到了长安,武帝大怒,尽发天下死囚,充当兵役,特派楼船将军杨仆,
及左将军荀彘,分领士卒,往讨朝鲜。
朝鲜王右渠,闻汉兵大举东来,连忙调发人马,堵住险要。杨仆从齐地出发,渡过渤
海,入朝鲜境,前驱兵七千人,浮水轻进,径至王险城下。右渠只防辽东陆路,未防水道,
蓦闻汉兵攻城,却也心惊。幸亏城中也有预备,方得乘城守御。嗣探得汉兵不多,督兵出
战,两下奋斗多时,毕竟众寡不敌,汉兵败溃。杨仆走匿山中,十余日才敢出头,收集溃
卒,退待荀彘。彘行至浿水,渡过西岸,正与朝鲜戎兵相值,连战数次,未得大胜。当有奏
报入都,武帝闻两将无功,又遣使臣卫山,往谕右渠,晓示祸福。右渠也恐不能久持,顿首
请降,令太子随同卫山,东行谢罪,并献马五千匹,及随行人众,不下万余。
卫山见朝鲜兵盛,疑有他变,先与荀彘会叙,互商一策,转告朝鲜太子,不得带兵,太
子亦恐汉兵有诈,率众驰回。卫山不便再赴朝鲜,只好入朝复命。武帝问明原委,恨山失
计,立命处斩,仍遣人催促两将进攻。卫山之死,失之过谨。荀彘乃驱军急进,迭破数险,
直抵王险城,围攻西北两隅。杨仆也招集后队,进至城南,荀彘部下,统是燕代健儿,骁勇
善战,杨仆部下,多系齐人,闻得前军败北,锐气已衰,因此不敢再斗。那荀彘日夕督攻,
杨仆只按兵不动,右渠与荀彘力战,与杨仆讲和。相持数月,城尚无恙。彘屡约杨仆夹攻,
仆但含糊答应,终未动手,也想学路博德了。遂致两将生嫌。事为武帝所闻,亟使前济南太
守公孙遂,前往观兵,许他便宜从事。遂至彘营,彘当然归咎杨仆,与遂商定秘谋,召仆议
事。仆因有诏使到来,不得不往,一见遂面,竟被遂喝令彘军,将仆拿下,且传谕仆众,归
彘节制,自己总算毕事,匆匆复命。彘既并有两军,遂将全城围住,四面猛扑。城中危急万
分,朝鲜大臣路人韩阴,与尼溪相参将军王吷等,共谋降汉。偏偏右渠不从,路人韩阴王
吷,开城出降。尼溪相参,且号召党羽,刺杀右渠,献首汉营。荀彘正率军进城,不意城门
又闭,朝鲜将军成己,婴城拒守。彘使降人招谕守兵,如再抗违,一体屠戮,守兵相率惊
惶,共杀成己,一齐出降,朝鲜乃平。捷书入奏,武帝令分朝鲜地为四郡,叫作乐浪临屯玄
菟真蕃,召彘引师回朝。彘将杨仆囚入槛车,押归长安。途次非常得意,总道此番凯旋,定
邀重赏,那知驰入都门,惊悉公孙遂被诛消息,才转喜为忧。没奈何入朝见驾,武帝不待详
报,便责他与遂同罪,擅拘大臣,当即褫去衣冠,推出斩首。至杨仆贻误军机,亦当伏法,
但念他平越有功,准得赎为庶人。平心而论,仆罪过彘,一赎一诛,岂非倒置!
同时又有将军赵破奴,与偏将王恢等,领兵西征,往击楼兰车师。此王恢与前王恢同名
异人。楼兰车师两国,同为西域部落,见七十一回。阴受匈奴招诱,拦阻西行汉使,武帝因
遣两将出讨。破奴佯言进击车师,暗率轻骑七百人,掩入楼兰,得将楼兰王擒住,然后移攻
车师。车师闻风骇溃,被破奴捣破虏廷,结果是两国服罪,情愿内附。破奴乃请旨定夺,武
帝封破奴为浞野侯,恢为浩侯,使他暂为镇抚,威示乌孙大宛诸国。
乌孙前曾遣使献马,随中郎将张骞入朝,见七十二回。已而来使归国,报称汉朝强大,
乌孙王昆莫,方悔从前不用骞言,更闻汉兵连破楼兰车师,势将及己,乃急遣使至汉,愿遵
旧约。武帝准如所请,但向来使征求聘礼。来使返报以后,当即送马千匹,作为聘仪。武帝
取江都王建遗女,赐号公主,出嫁乌孙。江都王建,就是武帝兄刘非子,非殁建嗣,淫昏无
道,上烝下淫,甚至迫令宫女,与犬羊处,同为笑乐,私刻皇帝玺绶,出入警跸,僭拟皇
宫。当有人上书告发,由武帝派吏问罪,建惶恐自尽,家破国除,子女没入掖庭。至此乃遣
令和亲,嫁与昆莫,昆莫立为右夫人。匈奴也欲招致乌孙,遣女往嫁,昆莫一并收纳,立为
左夫人。惟昆莫年已老迈,怎禁得两国少妇,左右相陪?往往独居外帐,不敢入寝。江都公
主,既悲远嫁,复适老夫,并与昆莫言语不通,服食皆异,不得已自治一庐,孑身居住。有
时愁极无聊,免不得作歌告哀,歌云: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
常思土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返故乡!
歌末有黄鹄一语,因相传为《黄鹄歌》。歌词传到长安,武帝颇为垂怜,屡通使问,赐
给锦绣帷帐等类。昆莫也知精力不继,死在眼前,愿将公主让与岑陬。岑陬是昆莫孙,巴不
得与公主为婚,只是公主自觉怀惭,未便下嫁,不得不上书武帝,恳求召归。武帝要想结好
乌孙,共灭匈奴,竟回书劝她从俗。公主无奈,转嫁岑陬,朝为继祖母,暮作长孙妇,真是
旷古异闻!虽然降尊就卑,却是以少配少,也还值得。及昆莫病死,岑陬继立,改王号为昆
弥,与汉朝通问不绝。
武帝复出巡东岳,禅高里,山名,在泰山下。祠后土,临渤海,望祀蓬莱。再遣方士入
海求仙,仍无音信,乃返入长安。忽然柏梁台上,陡起火光,不知如何失慎,致兆焚如!请
得一位祝融神,可谓不虚此台。武帝惊惜不已。有方士越人勇之,却说越中风俗,凡有火
灾,须亟改造,比前时格外高大,方足厌禳灾殃。武帝乃立命建筑,另择未央宫西偏,造起
一座绝大的宫殿,中容千门万户,东凤阙,西虎圈,北凿太液池,又有渐台蓬莱方丈瀛洲壶
梁诸名目,无非是想象神仙,凭空构筑。南面有玉堂璧门神明台井干楼,再架飞阁跨城,直
通未央宫,说不尽的繁华靡丽,描不完的轩敞崇闳。宫成后求迎神仙,始终不至,惟采选良
家女子,收入宫中,相传掖庭簿载总数共一万八千人,有几个得蒙召幸,或拜容华,或充侍
衣,总算列入妃嫱,得加俸禄。试想武帝如此好色,尚能延年益寿么?
是时已为元封七年,依照旧例,每六年必一改元,大中大夫公孙卿联络同官壶遂,及太
史令司马迁等,上言历纪废坏,宜改正朔,御史大夫倪宽,主张夏正,乃废去前秦正朔,以
正月为岁首,改元封七年为太初元年,诏令公孙卿等造太初历。阴历莫如夏正,武帝此举,
尚算正时。嗣是色尚黄,数用五,更定官名,协订音律,又费了许多手续,才得成章。
会有西使回来,报称大宛国有宝马,在贰师城,不肯示人。武帝素闻宛马有名,乃特铸
金为马,并加千金,使壮士车令等齎往大宛,愿易贰师城宝马。偏偏宛王不从,车令等一再
商恳,终被拒绝,惹得车令怒起,诟骂宛王,且椎碎金马,携屑而还。谁知路过郁成,竟遇
着番奴千人,阻住去路。车令等与他斗死,所携金币,眼见得被他夺去了。武帝闻报大怒,
立拟命将出征。汉将本推卫霍,霍去病早死,已见前文,就是卫青,亦已病亡,只落得赐谥
表功,青殁后予谥曰烈。子卫伉等,虽然袭爵,却非将才,乃特选一贵戚李广利,使为贰师
将军。
先是王夫人死后,后宫虽多妃妾,却无一能及王夫人。会有中山伶人李延年,入宫供
奉,妙解音声,颇得武帝欢心。延年有妹,也善歌舞,又生得姿容秀媚,体态轻盈,当由平
阳公主见她美丽,特为荐引。武帝立命召见,端的是天生尤物,比众不同。当下同入阳台,
畅施雨露,仗着几番化育,种下胚胎,十月满足,生男名髆,后来封为昌邑王。延年因妹得
官,拜为协律都尉,妹亦加封李夫人。这李夫人专宠后房,几与王夫人无二。偏她的命宫寿
数,也与王夫人相同,子尚冲龄,母已病厄。武帝遍召名医,诊治无效,渐渐的容销骨瘦,
将致不起。到了垂危时候,武帝殷勤探问,她偏用被蒙头,不肯见面,口中但言貌未修饰,
难见至尊。武帝必欲一见,用手揭被,不料她转面向内,终不从命。及武帝退出,姊妹等入
宫问候,未免说她违忤君心。她却唏嘘答说道:“妇女以色事人,色衰便即爱弛,今我病已
将死,形容非旧,若为主上所见。必致惹嫌,不复追念,难道尚肯顾我兄弟姊妹么?”语虽
不错,但把身子作为玩物,终不脱妇女思想。众人听着,方才大悟,不到数日,红颜委蜕,
玉骨销香。武帝大为悲悼,葬用后礼,命在甘泉宫绘画遗容。俗语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
所梦,武帝时思李夫人,遂致梦中恍惚,见李夫人赠与蘅芜,醒后尚有遗香,历久不散,因
名卧室为遗芳梦室。李夫人事迹,正好趁此带出。
李夫人有二兄,除延年外,还有广利一人,娴习弓马,随侍宫廷。武帝不能无故加封,
乃趁着大宛抗命,竟拜广利为将军,号为贰师,是教他往贰师城取马,故有是名。发属国骑
兵六千,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尽归贰师将军节制,带同前往。且命浩侯王恢为向导,出玉
门,经盐泽,沿途统是沙碛,无粮可因,无水可汲,所过小国,统皆固守境界,不肯给食。
汉兵忍不住饥渴,往往倒毙,及抵郁成,部下不过数千,随带干粮,又皆食尽。不得已为冒
险计,先攻郁成。郁成王杀死汉使,早恐汉兵前来报复,严兵守候,至汉兵进攻,便即出
战。汉兵虽拚死力斗,究竟食少势孤,不能取胜,反折伤了一半人马。广利料难再持,只得
收军,退至敦煌,奏请罢兵。武帝曾听姚定汉言,谓大宛兵弱,三千人可以荡平,因此特派
广利出去,俾他容易奏功,可授封爵。谁知广利丧师退还,反请罢休,正是大失所望,不由
的动起怒来,遣使遮住玉门关,传谕广利军前,如有一人敢入此关,立即斩首!
广利奉到此谕,没奈何留驻敦煌,静待后命。
武帝再想添兵征宛,偏来了匈奴密使,说由左大都尉所遣,愿杀儿单于,举国降汉,请
汉廷发兵相应等语。武帝问明情形,当然大喜。原来匈奴主乌维单于,自遁居漠北后,用赵
信计,阴备军实,阳求和亲。汉使王乌杨信,相继通番,与订和约,乌维单于语多反复,不
肯听命。武帝还道两人望浅,特派路充国佩二千石印绶,前往议和,反被匈奴拘住。武帝始
知匈奴多诈,命将军郭昌领兵防边。嗣复遣昌往击昆明,虽多斩获,一时不能还镇,昆明事
见前文。因调浞野侯赵破奴代任。会乌维单于病死,子詹师庐继立,尚在少年,号为儿单
于。单于任性好杀,国人不安,匈奴左大都尉,方遣使至汉请降。武帝得此机缘,如何不
喜,即将来使遣归,命将军公孙敖带领工役,至塞外筑受降城,一面授赵破奴为浚稽将军,
饬令赴浚稽山,迎接匈奴左大都尉。
赵破奴率兵二万,到了浚稽山下,待久不至,使人探听虚实,才知匈奴左大都尉,谋泄
被诛,因即引军南还。忽闻后面有呐喊声,料是胡兵追来,连忙翻身迎敌。待至胡兵行近,
杀将过去,把他击走,捕得虏骑数千人,部兵亦伤亡多名。但经此一胜,总道匈奴没有后
继,放心南归,距受降城只四百余里,因见天色已暮,随便安营,待且再行。营方扎定,遥
见尘头大起,匈奴兵漫山遍野,骋骑前来,破奴不及移军,只好闭营守着。那匈奴兵共有八
万骑,一齐趋集,围住汉营,困得水泄不通。汉营乏水,如何解渴,破奴恐军心慌乱,夤夜
潜出,自去觅水。离营未及百步,竟被胡兵窥见,一声呼啸,环绕拢来。破奴只有数十个随
兵,怎能与敌?一古脑儿被他捉去。全是轻率所致。大将受擒,全营皆震,胡兵乘势猛攻,
汉营大乱,一半战死,一半降番。儿单于喜出望外,再进兵攻受降城,还亏公孙敖闻风预
备,乘城固守,不为所乘。胡兵攻打不下,方才罢去。
公孙敖拜本上闻,武帝易喜为忧,不得不集众会议。群臣多请罢宛兵,专力攻胡,武帝
以宛为小国,尚不能下,如何能征服匈奴?并且西域诸国,亦将轻汉,乃决计向宛添兵,大
赦罪犯,尽发各地恶少年,悉数当兵,佐以沿边马队,共得骑卒六万,步卒七万,备足饷
械,接济贰师将军李广利,又发天下七科谪戍,使他运粮。七科:谓吏有罪一,亡命二,赘
婿三,贾人四,原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祖父母有市籍七。并派出都尉两员,一号执
马,一号驱马,待至攻破大宛,便好牵马归来。注重在马,何贵畜贱人如此!李广利既得大
兵,当然再往,沿途各小国,见汉兵此次重来,比前为威,倒也不免惊慌,乃皆出食饷军。
惟有轮台一城,独闭门拒绝,广利挥兵屠城,乘势长驱,驰入宛境。宛王毋寡,遣将搦战,
与汉兵前队相遇,前队兵共三万人,奋力击射,大破宛兵,宛将败回城中。广利经过郁成
城,本拟一击泄恨,因恐宛人日久备厚,不如直攻宛都,乃绕出郁成,进薄宛都贵山城。城
内无井,全仗城外流水,经汉兵四面围住,断绝水道,守兵当然危急。毋寡也觉惊惶,急遣
人向康居国乞援。广利连日督攻,差不多有四旬余,方将外城攻破,擒住宛勇将煎靡。宛人
失去外城,越觉焦急,康居兵又未见到来,于是诸贵官相与私谋道:“我王藏匿良马,戕杀
汉使,因致汉将广利,大举来攻,目下外援不至,亡在旦夕,不如杀王献马,与汉讲和。万
一汉将不从,我等方背城一战,死亦未迟。”大众并皆赞成,遂攻杀宛王毋寡,枭取首级,
使人持至汉营,面见广利道:“宛人未敢轻汉,咎在宛王一人,今已奉献王首,请将军勿再
攻城。宛人当尽出良马,任令择取,且愿供给军粮。如将军不肯允许,宛人将尽杀良马,与
决死战。且康居援兵,计日可至,里应外合,胜负难料,请将军熟权利害,何去何从!”广
利想了又想,不若许和为善,商诸部将,部将亦无不主和,乃依了宛使,与订和约。宛使返
入城中,始将马匹一齐献出,令汉兵自行择取,且赍送粮食至军。广利令两都尉物色良马,
得数十匹,中等以下,三千余匹,又遣使入城,觇察情形。宛贵人昧察,接待尽礼,由使人
还报广利。广利乃与宛人申约,立昧察为宛王,然后退师。
是时康居闻汉兵势盛,不敢过援。郁成王却是倔强,非但不肯服汉,反截杀汉校尉王申
生,及故鸿胪壶充国。广利正想还击郁成,得了此报,愤不可遏,便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引
兵往攻,破入城中。郁成王乘乱逃出,奔投康居。桀追入康居境内,移檄索郁成王,康居闻
汉已破宛,不敢违命,因将郁成王缚送军前。桀令四骑士押往李广利营,途次恐被走失,互
相熟商。还是上邽骑士赵弟,打定主意,竟拔剑出鞘,砍落郁成王首级,持报李广利。广利
乃班师东归。这番出师,虽士卒不免阵亡,究竟未及一半。无如将吏贪取财物,虐待部下,
遂致死亡甚众,首殣相望,及入玉门关,众不满二万人,马不过千余匹。武帝不遑责备,但
见良马到手,便已如愿,遂封李广利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赵弟亦得封为新畤侯。上官桀
等均有封赏,不劳细表。
惟武帝因宛马雄壮,比乌孙马为良,乃改称乌孙马为西极马,独名宛马为天马,并作天
马歌云:
天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天马徕,出泉水,虎脊两,化若鬼。天马徕,历
无草,径千里,循东道。天马徕,执徐时,将摇举,谁与期?天马徕,开远门,竦予身,逝
昆仑。天马徕,龙之媒,游阊阖,观玉台。
总计李广利出征大宛,先后劳兵十余万,历时共阅四年,结果只得了数十匹良马。小子
演述至此,随笔写入一诗道:
十万兵残天马来,玉门关外贰师回;
冤魂载道愁云结,天子禽荒剧可哀。
大宛既平,西域诸国,未免震慑,多半遣子入传,武帝欲乘此军威,再伐匈奴。欲知后
事,且看下回分解。 本回专叙征伐,与上回情迹不同,而其希冀之心,则实出一辙。好神仙,不得不劳征
伐,彼之希冀长生者,无非为安享奢华计耳。设非拓大一统之宏规,为天下雄主,则虽得长
生,亦何足喜!故不同者其迹,而相同者其心也。朝鲜之灭,荀彘功多罪少,而独诛之;虑
其专擅之为患,故用法独苛。乌孙之和,建女上书求归,而独阻之,欲其祖孙之世事,故渎
伦不恤。至若征宛一役,则更为求马起衅,阅时四载,丧师糜饷不胜计,乃毫不之惜,反以
良马来归,诩诩作歌。其心术尤可概见矣!语曰:止戈为武,武帝之得諡为武,其取义果安
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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