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汉廷连岁用兵,赋役烦重,再加历届刑官,多是著名酷吏,但务苛虐,不恤人民。
元封天汉年间,复用南阳人杜周为廷尉,杜周专效张汤,逢迎上意,舞文弄法,任意株连,
遂致民怨沸腾,盗贼蜂起,山东一带,劫掠时闻。地方官吏,不得不据实奏闻,武帝乃使光
禄大夫范昆等,著绣衣,佩虎符,号为直指使者,出巡山东,发兵缉捕。所有二千石以下,
得令专诛。范昆等依势作威,沿途滥杀,虽擒斩几个真正盗魁,但余党逃伏山泽,依险抗
拒。官兵转无法可施,好几年不得荡平。武帝特创出一种苛律,凡盗起不发觉,或已发觉不
能尽诛,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俱坐死罪。此法叫作沈命法,沈命即没命的意义。同时直指使
者暴胜之,辄归咎二千石等捕诛不力,往往援照沈命法,好杀示威。行至渤海,郡人隽不
疑,素有贤名,独往见胜之道:“仆闻暴公于大名,已有多年,今得承颜接辞,万分欣幸。
凡为吏太刚必折,太柔必废,若能宽以济猛,方得立功扬名,永终天禄。愿公勿徒事尚
威!”胜之见他容貌端庄,词旨严正,不禁肃然起敬,愿安承教。嗣是易猛为宽,及事毕还
朝,表荐不疑为青州刺史。暴君不暴,亏有诤友,惟不疑亦从此著名了。又有绣衣御史王
贺,亦偕出捕盗,多所纵舍,尝语人道:“我闻活千人,子孙有封,我活人不下万余,后世
当从此兴盛呢!”为王氏荣宠张本。是时三辅,注见前文。亦有盗贼。绣衣直指使者江充,
系是赵王彭祖门客,他尝得罪赵太子丹,逃入长安,讦丹与姊妹相奸,淫乱不法。丹坐是被
逮,后虽遇赦,终不得嗣为赵王。武帝因他容貌壮伟,拜为直指使者,督察贵戚近臣。江充
得任情举劾,迫令充戍北方。贵戚入阙哀求,情愿输钱赎罪,武帝准如所请,却得了赎罪钱
数千万缗。却是一桩好生意。武帝以充为忠直,常使随侍。会充从驾至甘泉宫,遇见太子家
人,坐着车马,行驰道中,当即上前喝住,把他车马扣留。太子据得知此信,慌忙遣人说
情,叫充不可上奏。偏充置诸不理,竟去报告武帝。武帝喜说道:“人臣应该如此!”遂迁
充为水衡都尉。
天汉五年,改元太始,取与民更始的意思。太始五年,又改元征和,取征讨有功,天下
和平的意思。这数年间,武帝又东巡数次,终不见有仙人,惟连年旱灾,损伤禾稼。至征和
元年冬日,武帝闲居建章宫,恍惚见一男子,带剑进来,忙喝令左右拿下。左右环集捕拿,
并无踪迹,都觉诧异得很。偏武帝说是明明看见,怒责门吏失察,诛死数人。实是老眼昏
花。又发三辅骑士,大搜上林,穷索不获。再把都门关住,挨户稽查,闹得全城不安,直至
十有一日,始终拿不住真犯,只好罢休。何与秦始皇时情事逼肖?武帝暗想如此搜索,尚无
形影,莫非妖魔鬼怪不成,积疑生嫌,遂闯出一场巫盅重案,祸及深宫。
自从武帝信用方士,辗转引进,无论男女巫觋,但有门路可钻,便得出入宫廷。就是故
家贵戚,亦多有巫觋往来,所以长安城中,几变做了鬼魅世界。丞相公孙贺夫人,系卫皇后
胞姊,见前。有子敬声,得官太仆,自恃为皇后姨甥,骄淫无度。公孙贺初登相位,却也战
战兢兢,只恐犯法,及过了三五年,诸事顺手,渐渐放胆,凡敬声所为,亦无心过问。敬声
竟擅用北军钱千九百万,为人所讦,捕系狱中。贺未免溺爱,还想替子设法,救出囹圄。适
有阳陵侠客朱安世,混迹都中,犯案未获。贺上书武帝,愿缉捕安世为子赎罪,武帝却也应
允,贺乃严饬吏役,四出查捕,吏役等皆认识安世。不过因安世疏财好友,暗中用情,任令
漏网。此次奉了相命,无法解免,只好将他拿到,但与安世说及详情,免致见怪,安世笑语
道:“丞相要想害我,恐自己也要灭门了!”遂从狱中上书,告发丞相贺子敬声,与阳石公
主私通,且使巫祷祭祠中,咒诅宫廷,又在甘泉宫驰道旁,瘗埋木偶等事。武帝览书大怒,
立命拿下公孙贺。一并讯办,并把阳石公主连坐在内。廷尉杜周,本来辣手,乐得罗织深
文,牵藤攀葛。阳石公主系武帝亲女,与诸邑公主为姊妹行,诸邑公主是卫皇后所生,又与
卫伉为中表亲,伉本承袭父爵,后来坐罪夺封,伉为卫青长子,见七十四回。免不得有些怨
言,杜周悉数罗入,并皆论死。贺父子皆毙狱中,卫伉被杀,甚至两公主亦不得再生,奉诏
自尽。倒不如不生帝皇家。
武帝毫不叹惜,反以为办理得宜,所有丞相遗缺,命涿郡太守刘屈牦继任。屈牦系中山
王胜子。胜为武帝兄弟,嗜酒好色,相传有妾百余,子亦有百二十人。此时胜已病逝,予谥
曰靖。长子昌嗣承父位,屈牦乃是庶男,由太守入秉枢机。武帝恐相权过重,拟仿照高祖遗
制,分设左右两相。右相一时乏人,先命屈牦为左丞相,加封澎侯。
惟武帝在位日久,寿将七十,每恐不得延年,时常引进方士,访问吐纳引导诸法,又在
宫中铸一铜像,高二十丈,用掌托盘,承接朝露,名为仙人掌,得露以后,掺和玉屑,取作
饮料,谓可长生,虽是一半谎言,却也未始无益。但武帝生性好色,到老不改。陈后后有卫
后,卫后色衰,便宠王李二夫人。王李二夫人病逝,又有尹邢两美姬,争宠后宫。尹为婕
妤,邢号娥,女官名,貌美之称。两人素不会面。尹婕妤请诸武帝,愿与邢娥相见,一
较优劣。武帝令她宫女,扮作娥,入见尹婕妤,尹婕妤一眼瞧破,便知是别人顶替。及邢
娥奉召真至,服饰不过寻常,姿容很是秀媚,惹得尹婕妤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惟
有俯首泣下。邢娥微笑自去。武帝窥透芳心,知尹婕妤自惭未逮,乃有此态。当下曲意温
存,才算止住尹婕妤的珠泪。但从此尹邢两人,不愿再见,后人称为尹邢避面,便是为此。
夹入此事,也是一段汉宫艳史。
此外还有一个钩弋夫人,系河间赵氏女。相传由武帝北巡过河,见有青紫气,询诸术
士,谓此间必有奇女子,武帝便遣人查访,果有一个赵家少女,艳丽绝伦,但两手向生怪
病,拳曲不开,当由使人报知武帝。武帝亲往看验,果如所言,遂命从人解擘两拳,无一得
释。及武帝自与披展,随手伸开,见掌中握着玉钩,很为惊异。于是载入后车,将她带回。
既入宫中,便即召幸,老夫得着少妇,如何不喜?当即特辟一室,使她居住,号为钩弋宫。
也是金屋藏娇的意思。称赵女为钩弋夫人,亦名拳夫人。过了年余,钩弋夫人有娠,阅十四
月始生一男,取名弗陵,进钩弋夫人为婕妤。武帝向闻尧母庆都,怀孕十四月生尧,钓弋子
也是如此,因称钩弋宫门为尧母门。或谓钩弋夫人,通黄帝素女诸术,能使武帝返老还童,
仍得每夕御女,这是野史妄谈,断不可信。武帝质本强壮,所以晚得少艾,尚能老蚌生珠。
不过旦旦伐性,总有穷期,到了征和改元,武帝病已上身,耳目不灵,精神俱敝。前次见有
男子入宫,全是昏眊所致;至公孙贺父子得罪,连及二女,更觉得心神不宁。一日在宫中昼
寝,梦见无数木人,持杖进击,顿吓出一身冷汗,突然惊醒;醒后尚心惊肉跳,魂不守舍,
因此忽忽善忘。
适江充入内问安,武帝与谈梦状,充却一口咬定,说是巫盅为祟。全是好事。武帝即令
充随时查办,充遂借端诬诈,引用几个胡巫,专至官民住处,掘地捕盅,一得木偶,便不论
贵贱,一律捕到,勒令供招。官民全未接洽,何从供起?偏充令左右烧红铁钳,烙及手足身
体。毒刑逼迫,何求不得?其实地中掘出的木偶,全是充暗教胡巫,预为埋就,徒令一班无
辜官民,横遭陷害,先后受戮,至数万人。毒过蛇蝎。太子据年已长成,性颇忠厚,平时遇
有大狱,往往代为平反,颇得众心。武帝初甚锺爱,嗣见他材具平庸,不能无嫌,更兼卫后
宠衰,越将她母子冷淡下去。还是卫后素性谨慎,屡戒太子禀承上意,因得不废。至江充用
事,弹劾太子家人,卖直干宠,太子不免介意。见前文。嗣闻巫盅案牵连多人,更有后言。
充恐武帝晏驾,太子嗣位,自己不免受诛,乃拟先除太子,免贻后患。
黄门郎苏文,与充往来密切,同构太子。太子尝进谒母后,移日乃出,苏文即向武帝进
谗道:“太子终日在宫,想是与宫人嬉戏哩!”武帝不答,特拨给东宫妇女二百人。太子心
知有异,仔细探察,才知为苏文所谗,更加敛抑。文又与小黄门常融王弼等,阴伺太子过
失,砌词朦报。卫后切齿痛恨,屡嘱太子,上白冤诬,请诛谗贼。太子恐武帝烦扰,不欲渎
陈,且言自能无过,何畏人言。已而武帝有疾,使常融往召太子,融当即返报,谓太子颇有
喜容。及太子入省,面带泪痕,勉强笑语。当由武帝察出真情,始知融言多伪,遂将融推出
斩首。苏文不得逞志,反断送了一个常融,不禁愤惧交并,便即告知江充。充乃请武帝至甘
泉宫养疴,暗使胡巫檀何,上言宫中有盅气隐伏,若不早除,陛下病终难瘥。
武帝正多日患病,一闻何言,当然相信,立使江充入宫究治。更派按道侯韩说,御史章
戆为助,就是黄门苏文及胡巫檀何,亦得随充同行。充手持诏旨,率众入宫,随地搜掘,别
处尚属有限,独皇后太子两宫中,掘出木人太多。太子处更有帛书,语多悖逆,充执为证
据,趋出东宫,扬言将奏闻主上。太子并未埋藏木偶,凭空发现,且惊且惧,忙召少傅石
德,向他问计。石德也恐坐罪,因即献议道:“前丞相父子与两公主卫伉等,皆坐此被诛,
今江充带同胡巫,至东宫掘出木人,就使暗地陷害,殿下亦无从辨明;为今日计,不如收捕
江充,穷治奸诈,再作计较!”太子愕然道:“充系奉遣到来,怎得擅加捕系?”石德道:
“皇上方养病甘泉,不能理事,奸臣敢这般妄为,若非从速举发,岂不蹈秦扶苏覆辙么?”
扶苏事见前文。太子被他一逼,也顾不得甚么好歹,便即假传诏旨,征调武士,往捕江充。
卤莽之极。充未曾预防,竟被拿下,胡巫檀何,一并就缚,只按道侯韩说,是军伍出身,有
些膂力,便与武士格斗,毕竟寡不敌众,伤重而亡。苏文章戆,乘隙逃往甘泉宫。
太子在东宫待报,不到多时,即由武士拿到江充檀何。太子见了江充,气得眼中出火,
戟指怒骂道:“赵虏,汝扰乱赵国,尚未快意,乃复欲构我父子么?”说着,即喝令斩充,
并令将檀何驱至上林,用火烧死。虽是眼前快意,但未得实供,究难塞谤。一面使舍人无
且,读若居。持节入未央宫,通报卫后,又发中厩车马,武库兵械,载运长乐宫卫士,守备
宫门。何不亟赴甘泉宫自首请罪?苏文章戆,奔入甘泉宫,奏言太子造反,擅捕江充。武帝
惊疑道:“太子因宫内掘发木偶,定然迁怒江充,故有是变,我当召问底细便了。”遂使侍
臣往召太子。侍臣临行时,由苏文递示眼色,已经解意,又恐为太子所诛,竟到他处避匿多
时,乃返白武帝道:“太子谋反属实,不肯前来,且欲将臣斩首,臣只得逃归。”
武帝闻言大怒,欲令丞相刘屈牦往拘太子,可巧丞相府中的长史,前来告变。武帝问
道:“丞相作何举动?”长史随口答道:“丞相因事关重大,秘不发兵。”武帝忿然道:
“人言藉藉,何容秘密?丞相独不闻周公诛管蔡么?”当下命吏写成玺书,交与长史带回。
丞相屈牦,方闻变出走,失落印绶,实是没用家伙。心中正在惶急,忽见长史到来,持示玺
书,屈牦乃取书展视,书中有云:
捕斩反者,自有赏罚!当用牛车为橹,毋接短兵,多杀伤士众!坚闭城门,毋令反者
得出,至要至嘱!
屈牦看毕,才问明长史往报情形。其实长史往报,也并非由屈牦差遣,就是对答武帝,
亦属随机应命。及向屈牦说明,屈牦颇喜他干练,慰勉数语,即将玺书颁示出去。未几又有
诏令传至,凡三辅近县将士,尽归丞相调遣。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当即调集人马,往
捕太子。太子闻报,急不暇择,更矫诏尽赦都中囚徒,使石德及宾客张光,分领拒敌,并宣
告百官,说是皇上病危,奸臣作乱,应该速讨云云。百官也毫无头绪,究不辨谁真谁假,但
听得都城里面,喊杀声震动天地。太子与丞相督兵交战,杀了三日三夜,还是胜负未分。至
第四日始有人传到,御驾已到建章宫,才知太子矫诏弄兵。于是胆大的出助丞相,同讨太
子,就是民间亦云太子造反,不敢趋附。太子部下,死一个少一个,丞相麾下死一个反多一
个,长乐西阙下,变作战场,血流成渠。枉死城中,恐容不住如许冤魂!太子渐渐不支,忙
乘车至北军门外,唤出护军使者任安,给他赤节,令发兵相助。任安系前大将军卫青门客,
与太子本来熟识,当面只好受节,再拜趋入,闭门不出。太子无法,再驱迫市人当兵,又战
了两昼夜,兵残将尽,一败涂地。石德张光被杀,太子挈着二男,南走复盎门,门已早闭,
无路可出。巧有司直田仁,瞧见太子仓皇情状,不忍加害,竟把他父子,放出城门。及屈牦
追到城边,查得田仁擅放太子,便欲将仁处斩。暴胜之已为御史大夫,在屈牦侧,急与语
道:“司直位等二千石,有罪应该奏明,不宜擅戮。”屈牦乃止,自去详报武帝。武帝怒
甚,立命收系暴胜之田仁,并使人责问胜之,何故袒仁不诛。胜之惶惧自杀。前愆究难幸
免,但不族诛,还由晚盖之功。武帝又遣宗正刘长,执金吾刘敢,收取卫后玺绶。卫后把玺
绶交出,大哭一场,投缳毕命。陈后由巫盅被废,卫后亦由巫盅致死,不可谓非天道好还。
卫氏家族,悉数坐罪,就是太子妃妾,无路可逃,也一并自尽。此外东宫属吏,随同太子起
兵,并皆族诛。甚至任安受节,亦被查觉,拘入狱中,与田仁同日腰斩。
武帝尚怒不可解,躁急异常,群臣不敢进谏,独壶关三老令狐茂上书道:
臣闻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万物也。故天平地安,物乃茂盛,父慈母爱,子乃孝
顺。今皇太子为汉嫡嗣,承万世之业,体祖宗之重,亲则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闾阎之
隶臣耳,陛下显而用之,衔至尊之命,以迫蹙皇太子,造饰奸诈,群邪错谬,太子进则不得
上见,退则困于乱臣,独冤结而无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杀充,恐惧逋逃,子盗父兵,以
救难自免耳。臣窃以为无邪心。往者江充谗杀赵太子,天下莫不闻,今又构衅青宫,激怒陛
下,陛下不察,即举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将,智者不敢言,辩士不敢说,臣窃痛之!愿陛下
宽心慰意,少察所亲,毋患太子之非,亟罢甲兵,勿令太子久亡,致堕奸人狡计。臣不胜惓
惓,谨待罪建章阙,昧死上闻!
武帝得书,稍稍感悟,但尚未尝明赦太子。太子出走湖县,匿居泉鸠里,只有二子相
随。泉鸠里人,虽然留住太子,但家况甚贫,只有督同家眷,昼夜织履,卖钱供给。太子难
以为情,因想起湖县有一故友,家道殷实,不如召他到来,商决持久方法,乃即亲书一纸,
使居停雇人往召。不料为此一举,竟致走漏风声,为地方官吏所闻。新安令李寿,率领干
役,夤夜往捕,将太子居停家围住。太子无隙可走,便闭户自缢。好去侍奉母后了。惟二男
帮助居停主人拦门拒捕,结果是同归于尽。多害死了一家。
李寿飞章上陈,武帝还依着前诏,各有封赏。后来查得巫盅各事,均多不确,太子实为
江充所迫,不得已出此下着,本意并不欲谋反,自悔前时冒失,误杀子孙!高寝郎车千秋,
供奉高祖寝庙。又上书讼太子冤,略言子弄父兵,罪不过笞。皇子过误杀人,更有何罪?臣
尝梦见白头翁教臣言此。真善迎合。武帝果为所动,即召见千秋。千秋身长八尺,相貌堂
堂,语及太子冤情,声随泪下。武帝也为凄然道:“父子责善,人所难言。今得君陈明冤
枉,想是高庙有灵,使来教我呢!”始终迷信鬼神。遂拜千秋为大鸿胪,并诏令灭江充家,
把苏文推至横桥上面,缚于桥柱,纵火焚毙。特在湖县筑思子宫,中有归来望思台,表示哀
忱。小子有诗叹道:
骨肉乖离最可悲,宫成思子悔难追;
当年枚马如犹在,应赋《招魂》续《楚辞》!
太子既死,武帝诸子,各谋代立,又惹出一场祸祟来了。
欲知如何惹祸,请看下回便知。 卫氏子夫,以歌女进身,排去中宫,得为继后,贵及一门,当其专宠之时,弟兄通籍,
姊妹叨荣,何其盛也!公孙贺起家行伍,因妻致贵,出为将,入为相,彼果知相位之难居,
何不急流勇退?况有子敬声,骄奢不法,不教之以义方,反纵之为淫佚,既罹法网,尚思赎
罪,几何而不沦胥以亡也。阳石诸邑两公主,并遭连坐,皇女丧生,必及皇子。江充之谮,
由来者渐,太子虑不自明,矫诏捕充,充固死有余辜,而父子相夷之祸,自此成矣。太子败
而卫后死,卫后死而卫氏一门,存焉者寡。人生如泡影,富贵若幻梦,何苦为此献媚取荣
耶?武帝南征北讨,欲为子孙贻谋,而反自杀其子孙,尤为可叹。思子宫成,归来台作,果
何益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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