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霍光废去昌邑王贺,汉廷无主,不得不议立嗣君,好几日尚未能决,光禄大夫丙
吉,乃向光上书道:“将军受托孤重寄,尽心辅政,不幸昭帝早崩,迎立非人。今社稷宗
庙,及人民生命,均待将军一举,方决安危。窃闻外间私议,所言宗室王侯,多无德望,惟
武帝曾孙病己,受养掖庭外家,现约十八九岁,通经术,具美材,愿将军周谘众议,参及蓍
龟,先令入侍太后,俾天下昭然共知,然后决定大计,天下幸甚!”光阅书后,遍问群臣,
太仆杜延年也知病己有德,劝光迎立,此外亦无人异议。光复会同丞相杨敞等,上奏太后,
略云:
孝武皇帝曾孙病己,年十八,师受《诗经》《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
人,可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庙,子万姓,臣等昧死以闻。
上官太后,少不经事,不过名义上推为内主,要她取决,其实统是霍光一人主张;光如
何定议,太后无不依从。实是一位女傀儡。当下准如所请,即命宗正刘德,备车往迎皇曾
孙。皇曾孙病己,就是卫太子据孙。太子据尝纳史女为良娣,良娣系东宫姬妾,位居妃下。
生子名进,号史皇孙。史皇孙纳王夫人,生子病己,号皇曾孙。太子据起兵败死,史良娣、
史皇孙、王夫人并皆遇害,独病己尚在襁褓,坐系狱中。却值廷尉监丙吉,奉诏典狱,见了
这个呱呱婴儿,未免垂怜。遂择女犯中赵胡二妇,轮流乳养,每日必亲加查验,不令虐待,
病己乃得保全。后来武帝养病五柞宫,闻术士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因诏令长安各狱中,
无论长幼,一律处死。王者不死,岂能擅杀?丙吉见诏使到来,闭门不纳,但传语诏使郭穰
道:“天子以好生为大德,他人无辜,尚不可妄杀,何况狱中有皇曾孙呢?”郭穰只得回报
武帝,武帝倒也省悟道:“这真是天命所在了!”乃更下赦书,所有狱中罪犯,一律免死。
忽猛忽宽,已与乱命相似,惟因丙吉一言,活人无数,阴德可知。吉又为皇曾孙设法,欲将
他移送京兆尹,先为致书相请,偏京兆尹驳还不受。皇曾孙已有数岁,常多疾病,赖吉多方
医治,始得就痊。吉因他常留狱中,终属不妙,仔细调查,得知史良娣有母贞君,与子史
恭,居住故乡,乃将皇曾孙送归史氏,嘱令留养。史贞君虽然年老,但见了外曾孙,当然怜
惜,便振起精神,好生看养。至武帝驾崩,遗诏命将曾孙病己收养掖庭,病己乃复入都,归
掖庭令张贺看管。贺即右将军张安世兄,前曾服侍卫太子,追念旧恩,格外勤养皇曾孙,令
他入塾读书,脩脯由贺担任。皇曾孙却发愤好学,黾勉有成,渐渐的长大起来。贺知他成人
有造,意欲把女儿配与为妻。安世发怒道:“皇曾孙为卫太子后裔,但得衣食无亏,也好知
足。我张氏女岂堪与配么!”不脱俗情。贺乃另为择偶。适有暴室啬夫许广汉,暴音曝,系
宫人织染处,啬夫,官名。生有一女,叫作平君,已许字欧侯氏子为妻,尚未成婚。欧侯氏
子一病身亡,遂至婚期中断,仍然待字闺中。广汉与贺,前皆因案牵连,致罹宫刑。贺坐卫
太子狱,广汉坐上官桀案,累得身为刑余,充当宫中差使。掖庭令与暴室啬夫,官职虽分高
下,惟同为宫役,时常晤面,免不得杯酒相邀,互谈衷曲。一日两人酒叙,饮至半酣,贺向
广汉说道:“皇曾孙年已长成,将来不失为关内侯。闻君有女待字,何不配与为妻呢?”广
汉已有三分酒意,慨然应允。饮毕回家,与妻谈及,妻不禁怒起,力为阻止。还是广汉定欲
践言,不肯悔约,且思掖庭令是上级官长,更觉未便违命,乃将皇曾孙的履历,说得如何尊
贵,如何光荣。妇人家心存势利,听得许多好处,也不禁开着笑颜。描写逼真。于是依了夫
言,将女许嫁。贺便自出私财,为皇曾孙聘娶许女,择日成礼。两情缱绻,鱼水谐欢。且皇
曾孙更多了一个岳家,越有倚靠,更向东海澓中翁处,肄习《诗经》,暇时出游三辅,也去
斗鸡走马,作为消遣。惟常留心风俗,所有闾里奸邪,吏治得失,颇能一一记忆,历数无
遗。尤有一种异相,遍体生毛,起居处屡有光耀,旁人诧为奇事,皇曾孙亦因此自豪。
昭帝元凤三年正月间,泰山有大石自立,上林中大柳已死,忽然重生。柳叶上虫食成
文,约略辨认,乃是“公孙病己立”五字,中外人士,莫不惊疑。符节令眭孟,曾从董仲舒
受习《春秋》,通纬学,独奏称大石自立,僵柳复起,必有匹夫起为天子,应该亟求贤
人,禅授帝位。大将军霍光,说他妖言惑众,捕孟处斩。谁知所言果验,竟于元平元年孟
秋,由宗正刘德迎入皇曾孙,至未央宫谒见太后,虽是天潢嫡派,已经削籍为民。光以为不
便径立,特请诸太后,先封皇曾孙为阳武侯,然后由群臣奉上玺绶,即皇帝位。九死一生的
皇曾孙,居然龙飞九五,坐登大宝,后来因他庙号孝宣,称为宣帝。宣帝嗣祚,例须谒见高
庙;大将军霍光,骖乘同行,宣帝坐在舆中,好似背上生着芒刺,很觉不安。及礼毕归来,
由车骑将军张安世,代光骖乘,宣帝方才安心,怡然入宫。侍御史严延年,却劾奏霍光擅行
废立,无人臣礼。至此方言明是卖直。宣帝瞧到此奏,不便批答,只好搁置不提。
未几丞相杨敞病终,升御史大夫蔡义为丞相,封阳午侯,进左冯翊田广明为御史大夫。
义年已八十多岁,伛偻曲背,形似老妪,或谓光自欲专制,故用此老朽为相。当有人向光报
知,光解说道:“义起家明经,从前孝武皇帝,尝令他教授昭帝,他既为人主师,难道不配
做丞相么?”相术与师道不同,光此言似是而非。是时上官太后尚居未央宫,由宣帝尊为太
皇太后,只是后位未定,群臣多拟立霍光小女,就是上官太后亦有此意。宣帝已有所闻,独
下诏访求故剑,这乃是宣帝不弃糟糠,特借故剑为名,表明微意。群臣却也聪明,遂请立许
氏为皇后。宣帝先册许氏为婕妤,嗣即令正后位。并欲援引先朝旧例,封后父广汉为侯。偏
霍光出来梗议,谓广汉已受宫刑,不应再加侯封。光妻谋毒许后,实是因此发生。宣帝拗他
不过,暂从罢论。
蹉跎过了年余,始封广汉为昌成君。光见宣帝遇事谦退,持躬谨慎,料他没有意外举
动,遂请上官太后还居长乐宫。上官太后,当然还驾,光且派兵屯卫长乐宫,借备非常。已
而腊鼓催残,椒花献颂,新皇帝依例改元,号为本始元年,下诏封赏,定策功臣。增封大将
军霍光,食邑万七千户;车骑将军张安世,食邑万户,此外列侯加封食邑,共计十人,封侯
计五人,赐爵关内侯计八人。霍光稽首归政,宣帝不许,令诸事俱先白霍光,然后奏闻。光
子霍禹,及兄孙霍云霍山,俱得受官。还有诸壻外孙,陆续引进,蟠据朝廷。宣帝颇怀猜
忌,但不得不虚己以听,唯言是从。独大司农田延年,首倡废立大议,晋封阳城侯,免不得
趾高气扬,自鸣得意。那知有怨家告讦,说他办理昭帝大丧,谎报雇车价值,侵吞公款至三
千万钱,当由丞相蔡义,据事纠弹,应该下狱讯办。田延年索性负气,竟不肯就狱,愤然说
道:“我位至封侯,尚有面目入诏狱么?”俄而又闻严延年劾他手持兵器,侵犯属车,更恨
上添恨道:“这无非教我速死!我死便罢,何必多方迫我?”说着,竟拔剑自杀。后来御史
中丞,反诘责严延年,谓既知田延年有罪,如何纵令犯法,亦当连坐;严延年弃官遁去,朝
廷也不加追究。看官阅此,应知两延年一死一遁,都是性情过激,世所难容,终不免受人挤
排,摔去了事!
宣帝不好过问,但凭霍光处置,惟自思本生祖考,未有号谥,乃令有司妥为议定。有司
应诏奏称,谓为人后者为人子,不得私其所亲,陛下继承昭帝,奉祀陵庙,亲谥只宜称悼,
母号悼后,故皇太子谥曰戾,史良娣号戾夫人;宣帝也即准议,不过重行改葬,特置园邑,
留作一种报本的纪念。更立燕刺王旦太子建为广阳王,广陵王胥少子弘为高密王,越年复下
诏追崇武帝,应增庙乐,令列侯二千石博士会议,群臣皆复称如诏。独长信少府夏侯胜驳议
道:“孝武皇帝,虽尝征服蛮夷,开拓土字,但多伤士卒,竭尽财力,德泽未足及人,不宜
更增庙乐。”这数语说将出来,顿致舆论哗然,同声语胜道:“这是诏书颁示,怎得故
违?”胜昂然道:“诏书非尽可行,全靠人臣直言补阙,怎得阿意顺旨,便算尽忠?我意已
定,死亦无悔了!”又出一个硬头子。大众闻言,统怪胜不肯奉诏,联名奏劾,说他毁谤先
帝,罪该不道。独丞相长史黄霸,不肯署名。复被大众举劾,请与胜一同坐罪。宣帝乃命将
胜霸二人,逮系狱中。群臣遂请尊武帝庙为世宗庙,且提出武帝在日,巡行郡国四十九处,
概令立庙,别立庙乐,号为盛德文始五行舞,世世祭飨,与高祖太宗庙祀相同,宣帝并皆依
议,饬令照办。只胜霸两人,久被拘系,好多时不闻究治。两人同在一处,彼此攀谈,却也
不至寂寞。霸字次公,籍隶阳夏,少习法律,及长为吏,迁任河南郡丞,宽和得民。宣帝即
位,因召为廷尉正,兼署丞相长史。此时被逮下狱,亲友都替他愁苦,他却遇着经师夏侯
胜,正好乘闲请教,乞胜传授经学。胜言犯罪当死,何必读经?霸答道:“朝闻道,夕死犹
可。况今夕尚未必果死哩!”可谓好学。胜乃讲授《尚书》,逐日不绝。直至本始四年,方
才遇赦,后文再表。
且说乌孙国王岑陬,前纳继祖母江都公主为妻,仍然臣事汉朝。见前文。越数年后,江
都公主病死,岑陬复乞和亲,汉廷因将楚王戊孙女解忧,号为公主,遣嫁岑陬。解忧尚无生
育,岑陬却患了绝症,竟致不起。自思有子泥靡,出自胡妇,幼弱未能任事,不如托诸从弟
翁归靡,教他代立为王。俟至泥靡长成,然后归还主位。主见已定,遂召翁归靡入帐,述及
己意,翁归靡当然听命。及岑陬一死,便即称王,又见解忧年轻有色,也把她占为己妻。继
祖母尚可为妻,何况从嫂?解忧只好随缘,与翁归靡结为夫妇,好合数年,得生三男二女,
依次长成。长男名元贵靡,留在国中。次男名万年,出为莎车王。最幼名大乐,也为左大
将,及昭帝末年,匈奴因乌孙附汉,连结车师,并攻乌孙,乌孙忙发兵守御。一面由解忧公
主出面,飞书至汉,求请援师。汉廷得书,正拟调兵往救,适值昭帝驾崩,国事纷纭,无暇
外顾。到了宣帝即位,复由解忧夫妇,上书敦促,并言专待汉兵,夹击匈奴。宣帝与霍光议
定,大发关东精锐,分路出征。命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祈连将军,领四万余骑出西河,度辽将
军范明友,领三万余骑出张掖,前将军韩增,领三万余骑出云中;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
军,领三万余骑出酒泉,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领三万余骑出五原。五路大兵,共计得
十六万余人,如火如荼,杀往匈奴。再遣校尉常惠,持节发乌孙兵,会师夹攻。
匈奴主壶衍鞮单于,闻得汉兵大至,亟将人民牲畜,奔徙漠北,塞外一空。汉将五路出
师,但见秋高木落,遍地荒凉,并没有甚么胡兵,甚么胡马,好容易驰入胡境,搜得几个人
畜,也不过是老弱陋劣,一时不及迁移,乃被捕获。五将陆续班师,由汉廷严覈赏罚,田广
明引兵先归,田顺诈报俘虏,皆被察出,下吏自杀。范明友,韩增,赵充国三人,也是半途
折回,无功有罪。宣帝因已诛二将,不欲滥刑,特令从宽免议。
独校尉常惠,监护乌孙兵五万余骑,直入右谷蠡王庭内,擒住单于伯叔,及嫂居次,犹
汉言公主。名王犁污,掳都尉千长以下三万九千余级,马牛羊驴七十余万头,饱载西归,返
入乌孙。乌孙将掳取人畜,悉数自取,毫不分与常惠,反将常惠使节盗去。常惠无从追究,
垂头丧气,驰还长安。何其疏忽至此!自料此番回都,必遭重谴,硬着头入报宣帝。宣帝却
好言抚慰,面封惠为长罗侯,惠谢恩而退,喜出望外。后来探问同僚,才知宣帝因五将无
功,还是乌孙兵得了大捷,虽然没有进益,也足令匈奴丧胆,免为汉患,所以叙功加封。寻
且奉诏再使乌孙,令他赍着金帛,犒赏乌孙将士。惠乘机进奏,谓龟兹国前杀朝使,未曾加
讨,应该顺道往攻。宣帝恐他多事,不肯照准。惟霍光密与惠言,许得便宜行事,惠遂往乌
孙,宣诏颁赏,又矫命乌孙发兵,联合西域各国,进击龟兹。龟兹已经易主,后王绛宾,说
是先人误听姑翼,因致得罪汉朝。当下将姑翼缚送军前,由惠喝令斩讫,当即罢兵回国。宣
帝闻报,本欲责他专擅,因闻霍光暗中指使,只得作罢,但不复加赏,略示深衷。
谁知霍光专政,情尚可原,那光妻霍显,却是一个淫悍泼妇,公然阴谋诡计,下毒宫
闱。说将起来,也是霍光治家不正,肇此祸阶。霍光元配东闾氏,只生一女,嫁与上官安为
妻。东闾氏早殁,有婢名显,狡黠异常,为光所爱,曾纳为妾媵,生有子女数人。光便不他
娶,就将显升做继室。显有小女成君,尚未字人,满望宣帝登台,好将成君纳入宫中,做个
现成皇后。偏宣帝愿求故剑,令故妻许氏正位中宫,竟致霍显失望,满怀不平。日思夜想,
拟把许后除去,怎奈一时不得方法,没奈何迁延过去。迟至本始三年正月,许皇后怀孕满
期,将要分娩,忽然身体不适,寝食难安。宣帝顾念患难夫妻,格外爱护,遍召御医诊治,
且采募女医入宫,俾得日夕侍奉,较为合宜。巧有掖庭户卫淳于赏妻,单名为衍,粗通医
理,应募入侍。衍尝往来大将军家,与霍显认识有年,至是淳于赏因妻入宫,便与语道:
“汝何不往辞霍夫人,为我求得安池监。若霍夫人肯代白大将军,安池监定可补缺,比户卫
好得多呢!”衍遵着夫嘱,径至霍家谒显,报告入宫侍后,并求派乃夫差缺。显触着心事,
暗暗喜欢道:“这番机会到了!”便引衍至密室,悄然与语。特呼衍表字道:“少夫!汝欲
我代谋差缺,我亦烦汝一件大事,汝可允我否?”衍应声道:“夫人有命,敢不敬从!”显
笑说道:“大将军最爱小女成君,欲使极贵,特为此事,有劳少夫。”衍不解所谓,愕然问
道:“夫人所嘱,是何命意?”显即将衍扯近一步,附耳与语道:“妇人产育,关系生死。
今皇后因娠得病,正好将她毒死。天子若立继后,小女成君,就得册纳。少夫如肯为力,富
贵与共,幸勿推辞!”顾前不顾后,全是悍妇偏见。衍闻显言,不禁失色,支吾对答道:
“药须由众医配合,进服时需人先尝,此事恐难为力。”显复冷笑道:“少夫若肯代谋,何
至无法。现我将军管辖天下,何人敢来多嘴?就使有缓急情事,自当出救,决不相累。只恐
少夫无意,才觉难成。”衍沈吟良久,方答说道:“有隙可图,自愿尽力。”总为富贵二字
所误。显又再三叮嘱,衍应命辞归,也不及告知乃夫,私取附子捣末,藏入衣袋,径往宫中。
可巧许后临盆,生下一女,却是不做难产,安然无恙。不过产后乏力,还须调理,经御
医拟定一方,合丸进服。淳于衍凑便下手,竟将附子取出,掺入丸内。附子虽是有毒,本来
可作药饵,并非酖毒可比,但性热上升,不宜产后。许后哪里知晓,取到便吞,待至药性发
作,顿时喘急起来,因顾问淳于衍道:“我服丸药后,头觉岑岑。沈重之意。莫非丸中有毒
不成?”衍勉强答说道:“丸中何至有毒。”一面说,一面再召御医诊治。御医诊治后脉,
已经散乱,额上冷汗淋漓,也不识是何因,才阅片刻,许后两眼一翻,呜呼归天!还幸微贱
时已产一男,总算留得一线血脉。小子有诗叹道:
嬴得三年国母尊,伤心被毒竟埋冤,
杜南若有遗灵在,好看仇家且灭门。杜南为许后葬处,见下回。
许后告崩,宣帝亲自视殓,悲悼不已。忽由外面呈入奏章,乃收泪取阅。欲知奏章内
容,待至下回再表。 史称霍氏之祸,萌于骖乘,是骖乘一事,所关甚大。夫骖乘亦常事耳,张安世亦与谋废
立,官拜车骑将军,更非常官;当其代光骖乘,宣帝得从容快意,何独于霍光而疑之。吾料
霍光当日,必有一种骄倨之容,流露词色,令人生畏,此宣帝之所以跼蹐不安也。田延年之
自杀,祸起怨家;而霍光不为救护,未免怀私。废立之议,倡自田延年,光不欲使为功首,
故乐其死而恝视之。严延年之被逐,则实为劾奏霍光而起;御史中丞,诘责严延年,即非由
光之授意,而巧为迎合,不问可知。至若常惠之通使乌孙,擅击龟兹,则全出光之指授。光
固视宣帝如傀儡,归政之请,果谁欺乎?悍妻霍显,胆敢私嘱女医,毒死许后,何一非由光
之纵成。后人或比光为伊周,伊周圣人,岂若光之悖盩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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