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义
第四十六回 却隆恩张果老归山 开盛宴江梅妃献技

    却说李林甫连结武惠妃,谮死太子瑛及瑶琚二王,遂谋立寿王瑁为太子。林甫一再劝立
寿王,玄宗意尚未决,看官道是何因?原来玄宗本非昏主,不过为色所迷,内惑宠妃,外信
奸相,凭着一时怒气,竟将三子同时赐死,究竟父子骨肉,天性相关,事后追思,未免生
悔。可巧武惠妃染成大病,差不多与发狂相似。满口谵语,无非是三庶人索命,三庶人就是
瑛瑶琚,当时曾有此号。玄宗也有所闻,不敢径立寿王,且召巫祝代为祈禳,改葬三庶人。
烦扰多日,始终无效,甚至白日见鬼,所有宫娥彩女,统是大惊小怪,进退徬徨。好容易自
秋经冬,惠妃病势,忽轻忽重,忽呆忽痴,诊过了多少名医,服过了若干药饵,徒落得花容
惨淡,玉骨支离。到了残冬,死期已至,呻吟了好几夜,一阵阴风,四肢挺直,貌美心凶的
妃子,至此已魂销躯壳,随了三庶人的冤魂,到森罗殿前对簿去了。事见《唐书·太子瑛
传》,并非随手捏造。玄宗非常悲悼,用皇后礼殓葬惠妃,諡为贞顺皇后。
    越年已是开元二十六年,虽是照常朝贺,玄宗总少乐多忧,几乎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高力士日夕侍侧,探问情由。玄宗叹道:“汝系我家老奴,难道尚未识我意?”力士道:
“莫非因储君未定,致此忧劳。”玄宗道:“这也是一桩系心的条件。”尚不止此,暗伏后
文纳杨妃事。力士道:“圣上何必如此劳心,但教推长而立,何人敢有争言。”惠妃已死,
乐得巴结别人。玄宗道:“甚是甚是,朕意决了。”次日颁制,立忠王璵为皇太子,改名为
绍,嗣又改名为亨。
    储嗣已定,内廷总算平靖,边塞又启纷争。突骑施可汗苏禄,自得妻交河公主后,吐蕃
突厥也俱给女为妻。苏禄得三国女,并立为可敦,生下数子,俱为叶护,用度日繁,不免苛
敛,渐致诸部离心,旋且病疯瘫症,半身不遂,未便治事。这是色欲所致。部下大首领莫贺
达干都摩支,竟夜攻苏禄,把他杀死。都摩支立苏禄子吐火仙为可汗,达干不服,复与吐火
仙相攻,且遣使告唐节度使盖嘉运,请协击吐火仙。盖嘉运出兵掩击,将吐火仙擒住,并取
交河公主而还。玄宗命立交河公主弟昕为西突厥十姓可汗。达干闻报,大怒道:“平苏禄系
是我功,怎得另立阿史那昕,阿史那本突厥昕。乃诱诸部落叛唐。有制令嘉运再行招谕,且
封达干为突骑施可汗。达汗阳奉阴违,至昕到塞外,竟遣人杀昕,自为十姓可汗。后为安西
节度使夫蒙灵察,讨诛达干,西突厥乃亡,突骑施部亦寝衰。惟吐蕃自赤岭定界,和好数
年,与上文突骑施事,俱回应四十四回。彼此尽撤边戍。吐蕃畜牧遍野,边将孙诲,妄觊边
功,奏称虏可袭取。玄宗令内侍赵惠琮往探虚实,惠琮至凉州,与诲同谋,矫诏令河西节度
崔希逸,袭夺吐蕃牲畜。吐蕃乃大发兵寇河西,幸由希逸预备,因得击退。玄宗闻得矫诏,
逮还赵惠琮孙诲,诲即伏诛,惠琮病毙,希逸调任河南尹,亦怅悒而终。吐蕃复屡寇安戎
城,进陷石堡城。剑南节度使王昱,拒战败绩,贬死高要,再调盖嘉运为陇右节度经略吐
蕃,亦不能却敌,改任皇甫惟明,方得胜仗。惟攻石堡城,仍不能克。吐蕃转寇安戎城,赖
有监察御史许远坚守,无隙可乘,方引兵退去。安戎改名平戎,会金城公主病殁吐蕃,唐廷
有制发哀,吐蕃亦遣使请和,玄宗未许,因此尚相持不下。
    是时尚有幽州将赵堪及白真陀罗,伪传节度使张守珪命,使平卢节度使乌知义,邀击叛
奚余党。知义不从,白真陀罗竟矫称制敕,迫令出兵,累得知义没法,不得已发兵往击,先
胜后败。守珪袒庇知义,讳败为功。及中使牛仙童,奉命往勘,守珪重贻仙童,归罪白真陀
罗,逼令自缢。仙童返报,当然替守珪掩饰,那知众宦官闻他得贿,无从分肥,竟把隐情告
发。玄宗杖毙仙童,贬守珪为括州刺史。守珪疽发背上,亦即殒命。乌知义夺官,竟擢安禄
山为平卢军使,兼营州都督。未几,又升任平卢节度使。禄山本营州杂胡,旧姓康,母阿史
德氏,曾为女巫,居突厥中,至轧荦山祷子,山上有战斗神,祷后果即怀娠,及产,光照穹
庐,野兽尽鸣,母以为得自神佑,遂取名轧荦山,一作阿荦山,戾气所钟,亦呈异兆。远近
传为瑞兆。范阳节度使张仁愿,曾遣人搜他庐帐,被匿不获。荦山父未几身死,母再嫁番目
安延偃。荦山随母至安家,因冒姓为安,改名禄山。嗣因部落离散,乃与安氏子思顺逃至幽
州,投入张守珪麾下。叙禄山履历,补前回所未及。守珪应诛不诛,解送京师,玄宗特加赦
宥,仍令归守珪调遣。应前回。禄山感守珪恩,格外效力。珪因令为养子,且擢为副将,嗣
是荐为平卢兵马使。至守珪被贬,御史中丞张利贞,采访河北,禄山百计谀媚,兼多馈赂,
利贞还朝,遂盛称禄山材能,玄宗乃累次加擢,竟拜方面。李林甫素无学术,猜忌儒将,因
劝玄宗信任禄山。禄山亦阴结林甫,自固兵权。玄宗内倚林甫,外倚禄山,自以为天下无
患,益启幸心。
    先是汾晋间有一方士,须发垂白,神气清癯,常踯躅道旁,能数日不食。自言姓张名
果,生唐尧时,曾为侍中,尧时无侍中位号,显见有诈。嗣后隐居中条山上,约阅数千年。
相州刺史韦济,闻张果名,探验属实,因上表奏闻。玄宗令通事舍人裴晤往征,至恒山得见
张果,促令入都。果仆地竟死,死后复苏,再仆再起。晤乃不敢催逼,还白玄宗。玄宗更遣
中书舍人徐峤,赍奉玺书,优礼往迎,乃偕至都中,乘肩舆入宫。玄宗问神仙术,果答语多
半诡秘,大旨在“息心养气”四字,乃令留居集贤院,累日辟谷,进以美酒,饮酣乃寝,鼾
睡数昼夜。时有术士邢和璞师夜光二人,一能知人殀寿,一能伺鬼起居。玄宗令和璞推算张
果,茫然莫辨。再令果密坐,令夜光视察踪迹,竟不见果所在。玄宗益以为奇,密语高力士
道:“朕闻饮堇无苦,方为奇士。”乃召果入见,令力士取堇漉酒,持饮张果。果饮了三大
杯,颓然道:“这非佳酒。”语毕即卧。顷见果齿皆燋缩,又复瞋目回顾,令左右取过铁如
意,将齿击堕,收藏囊中,又从囊内取药敷龂,不到一时,齿竟重生,粲然骈洁。玄宗惊叹
不置,意欲以玉真公主嫁果,尚未明言,玉真公主即四十一回中之崇昌公主,系睿宗女,因
赐居玉真观,故改号玉真。果退宿集贤院,与秘书少监王迴质,太常少卿萧莘道:“俗语有
言,娶妇得公主,平地升公府,人以为可喜,我以为可畏呢。”两人听他语出不伦,正在暗
笑,忽由中使到院,传达御敕道:“朕妹玉真公主,愿适先生,幸先生勿却!”果不禁大噱
道:“皇上以果为仙,果实非仙,若视果为尘俗中人,也可不必。果从此辞,请为转奏!”
中使还报,玄宗尚欲挽留,果一再恳辞还山,乃命图形集贤院,授银青光禄大夫,号通玄先
生,赐帛三百匹,给扶侍二人,送至恒山蒲吾县,未几遂殁,相传以为尸解,后世称为张果
老,列入八仙,这也不必细表。张果也可谓奇人。
    单说玄宗自遣归张果,遂未免迷信神仙,且云梦见玄元皇帝,即老子,高宗时尊老子为
太上玄元皇帝。谓:“遗像在京城西南百余里。”因遣使求访,至盩厔楼观山间,果得遗
像,迎至兴庆宫。嗣由参军田同秀上言,亦说:“玄元皇帝梦示,曾在尹喜故宅,藏置灵
符。”玄宗又遣使往求。看官试想!这尹喜系周朝人,曾为函谷关令,老子骑青牛过函谷
关,虽有此事,究竟留符与否,史册上未曾载及。况且年湮代远,即有符箓,亦早毁灭,哪
里还肯留着?这可见是同秀行诈,明明是假置灵符,欺君罔上。至朝使得符还都,李林甫以
下诸臣,遂以灵符呈瑞,表上尊号。玄宗因下诏改元,称开元三十年为天宝元年,受尊号为
开元天宝圣神文武皇帝,且建玄元皇帝新庙,亲自祭飨。又享太庙,祀天地,大赦天下,赐
文武官阶爵秩,改称侍中为左相,中书令为右相,左右丞相改为仆射,东都北都,皆称为
京,州称为郡,刺史称为太守。
    长安令韦坚,系太子妃兄,颇工心计,尝与监察御史杨慎矜,户部员外郎王鉷,善治租
赋,称为理财好手,玄宗因命为陕郡太守,领江淮租庸转运使。坚遂大兴土工,凿通蓝田县
北的浐水,引入后苑望春楼下,汇成一潭。又南达漕渠,铲去淤塞,所有民间邱墓,一律毁
掘。自京城至江淮,水道无阻,导入运船数百艘,齐集望春楼下。玄宗亲御望春楼,遍览运
船,但见连樯数里,相续不绝。各舟都张锦为帆,遍榜郡名,各陈珍宝,已觉得光怪陆离,
斑斓夺目。更有一艘最大的运船,作为前导,船头坐着陕尉崔成甫,头包红抹额,身着锦半
臂,领着美妇百人,统是丽饰华装,丰容盛鬋,口中随着成甫唱歌,依声相和,一片娇喉宛
转,清脆可听。歌词却很俚俗,取名为得宝歌,歌云:
    得离弘宝野,弘农得宝邪。潭表舟船闹,扬州铜器多。
    三郎当殿坐,听唱得宝歌。
    玄宗也不甚细辨,但觉得耳鼓悠扬,眼帘热闹,不由的心花怒开,非常愉快。再由韦坚
进谒,跪奉许多珍品,没一件不是精致,愈觉称心;遂留坚侍宴,并召群臣畅饮竟日,至夜
才罢。次日,即加坚左散骑常侍,所有僚属吏卒,褒赏有差,赐新潭名为广运潭。可巧突厥
内乱,朔方节度使王忠嗣,乘乱攻克左厢诸部,又兼回纥葛逻禄二部,攻入右厢,扫灭突
厥。两下里又传捷报,正是喜上加喜,内外胪欢。
    原来突厥毗伽可汗,自遣阿史德入贡,随驾东巡后,应四十四回。阿史德得了厚赐,仍
然归国。嗣是屡遣使求婚,唐廷惯用敷衍手段,羁縻突厥,忽毗伽为大臣梅录啜毒死,国人
共立毗伽子伊然可汗。伊然嗣立未几,又复病死,弟骨咄立,遣使入朝,玄宗册为登利可
汗。登利尚幼,母婆匐预政,与小臣饫斯达干私通,滥杀大臣。登利叔父判阙特勒,入攻婆
匐,婆匐遁去,登利被戕,另立登利季弟,寻又为骨咄叶护所杀,叶护,系突厥官名,见
前。骨咄叶护自为可汗。回纥拔悉密葛逻禄三部,并起兵攻杀叶护,推拔悉密酋长为颉跌伊
施可汗。回纥葛逻禄酋长,自为左右叶护。突厥余众,独立判阙特勒子为乌苏米施可汗。唐
廷传谕招降乌苏,乌苏不从,于是唐节度使王忠嗣,受命往讨,并约同拔悉密回纥葛逻禄三
部,左右进攻。乌苏不能抵敌,穷蹙走死,弟白眉特勒继立,号为白眉可汗。忠嗣进击白
眉,连破突厥右厢十一部,会拔悉密颉跌伊施可汗,与回纥葛逻禄三部,互有违言。回纥酋
长骨力裴罗,与葛逻禄部众,击毙颉跌伊施,乘胜攻杀白眉,传首唐廷。玄宗册封裴罗为怀
仁可汗,怀仁遂南据突厥故地,在乌德鞬山下,设牙建帐,渐渐的强大起来。嗣且吞并拔悉
密葛逻禄等部,统有十一部落,各置都督,威振朔方。回纥之强自此始。惟突厥自后魏开
国,至是灭亡,所有乌苏子葛腊多,默啜孙勃德支,伊然小妻登利遗女,及毗伽可敦婆匐,
先后率众降唐。了结突厥,简而不漏。玄宗亲御花萼楼,传见降众于楼下,封婆匐为宾国夫
人,葛腊哆为怀恩王,勃德支等各有岁给。一面宴集群臣,赋诗记盛,尽兴而散。
    向来花萼楼中,本为玄宗叙会兄弟处,至开元季年,申岐诸王,相继谢世,宁王宪享年
六十余,玄宗格外厚待,每遇宁王生日,必亲至宁邸,奉觞称寿,或且留宿邸中,叙谈竟
夕。平居无事,辄有馈遗,四方所献美酪异馔,无不分饷。宪有所献替,亦必委曲上陈,屡
邀听用。至天宝前一年,病殁邸中,玄宗失声号恸,停乐辍朝,且语群臣道:“朕兄让德,
世所罕闻,吴太伯后,能有几人?非特加大号,不足褒美。”乃追諡为让皇帝。长子琎已受
封汝阳王,固辞不许,宁王妃元氏,已先逝世,追赠为恭皇后,葬桥陵旁,桥陵即睿宗墓,
见前。号为惠陵。从花萼楼庆宴,补叙宁王殁世,无非表扬让德。寿王瑁由元氏乳养,因得
成人,两次发丧,均令守制以报私恩。玄宗慨手足凋零,两年不登花萼楼,至突厥已亡,残
众入降。乃复御花萼楼庆宴,易悲为乐,才辍哀思。迭应前事,以终玄宗友爱之笃。并令朔
方节度使王忠嗣,兼河东节度使,忠嗣修城筑堡,买马屯兵,塞外数千里,得以无患。边民
谓:“张仁愿后,安边将帅,要算这王忠嗣了。”不没良将。
    玄宗自遣归张果,又召入方士李浑上元翼等,研究长生术,尝遣使至太白山,向金星洞
中采玉版石,宝仙洞中求妙宝真符,其实统是虚伪,毫不足信。玄宗也捣起鬼来,只说空中
闻着神语,有“圣寿延长”四字,并在宫中筑坛,炼药置坛上,及夜欲收,复闻神语,谓:
“药不须收,自有神明守护。”云云。李林甫等遂上表祝贺,且自请舍宅为观,上下相欺,
无一诚意。就是术士所进丹药,无非是金石水银,试服下去,不但未能延年,反把那一腔欲
火,引导起来,遂鼓动生平淫兴,想物色几个娇娃,寻欢纵乐。历代方士,多借此以诱人
主。当下命高力士出使江南,搜访美女。力士沿途考察,少有当意,辗转至闽中莆田县,方
得了一个丽姝,急忙选归。这丽姝叫作江采苹,父名仲逊,家世业医,采苹生年九岁,能诵
《二南》,且语父道:“我虽女子,当以此诗为志。”及年将及笄,更出落得丰神楚楚,秀
骨姗姗;更兼文艺优长;能诗善赋,一经选入,大见宠幸,凡长安大内大明兴庆三宫,及东
都大内上阳两宫,所蓄佳丽,不下数千,均不及采苹秀媚。采苹常自比谢女,不喜铅华,淡
装雅服,自饶风韵,素性喜梅,所居阑槛,悉值数株。玄宗署名梅亭,梅开赋赏,至夜分尚
徘徊花下,不忍舍去。玄宗因她所好,戏称她为梅妃。妃尝撰萧、兰、梨园、梅花、风笛、
玻盂、剪刀、绮窗八赋,无不工妙。
    一日,玄宗召集诸王,设宴梅亭。梅妃亦侍坐上侧,饮至数巡,玄宗令妃吹白玉笛,抑
扬宛转,不疾不徐。诸王齐声叹美。吹毕,又命起作惊鸿舞,轻盈弱质,往复回环,仿佛是
越国西施,依稀是汉宫飞燕。诸王目眩神迷,赞不绝口。至妃已舞罢,翠鬓绿鬟,一丝不
乱,惟面上稍带微红,粉白相间,绝似一枝迎岁早梅,娇艳可爱。玄宗笑语诸王道:“朕妃
子乃是梅精,吹白玉笛,作惊鸿舞,岂不是满座生辉吗?”随命梅妃破橙醒酒,且令她遍赐
诸王。妃一一取给,轮至汉邸,是回叙梅妃事,本据曹邺《梅妃传》,所称汉邸,考诸唐宗
室诸王传中,当时无封汉王者,或谓即广汉王褕,未知孰是。汉王已有醉意,起身接橙,不
觉一脚踢着了梅妃绣鞋。想是爱她双弓。梅妃大怒,顿时回宫。玄宗未知情由,待久不至,
命内侍连番宣召,报称鞋珠脱缀,缀就当来。待至酒阑席散,始终不至。玄宗亲往视妃,妃
正睡着,闻御驾还视,急忙起床,拽衣相迎,只托言胸腹作痛,因此违命,玄宗也就此罢
了。惟汉王因梅妃退回,料知惹怒,恐她转白玄宗,必至加谴,当下与驸马杨洄商量,求他
设法。洄授以密计,汉王甚喜,次日即入宫请罪,直供不讳,但只说是酒后失检,实出无
心。玄宗始悟梅妃怀诈,反慰谕汉王,表明大度。待汉王谢恩出去,杨洄即入见玄宗,玄宗
与语梅妃事,言下有不足意。梅妃虽然动怒,却未说出汉邸无礼,尚是厚道。洄见玄宗烦
恼,乘机劝幸温泉宫,自己伴驾出游,沿途凑趣,荐引一个美人儿,由高力士奉旨密召,这
一番有分教,
    赢得娥眉争旧宠,从教燕婉刺新台。
    欲知所召美人,究竟是谁,待至下回再详。    
  好大喜功之主,往往信神仙,近声色,汉武帝尝先行之,唐玄宗殆有甚焉。吐蕃退而张
果来,突厥亡而江妃进,两不相因之事,而遍若相因,盖安则思佚,不得不慕长生,骄则思
淫,不得不求少艾。古人有言:“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夫无敌国外患,而尚有亡
国之痛者,非由淫佚致之耶?但张果虽为畸士,而独拒公主之下降,慨然还山,奇诡而不失
之正,江妃虽为嬖妾,而独恨汉王之蹑履,愤然还宫,褊急而尚知守贞。以视汉之文成五
利,及飞燕合德等,盖较胜一筹矣。至杨妃进而自紊帷墙,并滋浊秽,内乱起而外乱乘之,
此鼙鼓之所以动地而来也。故本回叙张果江妃两事,尚无贬词,以存当时之实迹云。

    ------------------
  黄金书屋 youth整理校对
    转载请保留,谢谢!
前回黄金书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