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
《饮水词》
第六辑
太常引·自题小照
西风乍起峭寒生。惊雁避移营。千里暮云平。休回首,长亭短亭。
无穷山色,无边往事,一例冷清清。试倩玉箫声。唤千古,英雄梦醒。
【校】《草堂嗣响》、《昭代词选》无副题。
晚来风起撼花铃。人在碧山亭。愁里不堪听。那更杂、泉声雨声。
无凭踪迹,无聊心绪,谁说与多情。梦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梦醒。
【校】《国朝词综》有副题‘自题小照’,未选上一首。上片‘撼花铃’《昭代词选》作‘护花铃’。‘泉声’《草堂嗣响》作‘风声’。
转应曲
明月。明月。曾照个人离别。玉壶红泪相偎。还似当年夜来。来夜。来夜。肯把清辉重借。
【校】词牌名汪刻本作《调笑令》。‘相偎’张刻本作‘相猥’。
山花子
林下荒苔道韫家。生怜玉骨委尘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似柳绵吹欲碎,绕天涯。
【校】词牌名江刻本作《摊破浣溪沙》,下同。上片‘尘沙’《草堂嗣响》作‘泥沙’。下片‘魂似’汪刻本作‘魂是’。
昨夜浓香分外宜。天将妍暖护双栖。桦烛影微红玉软,燕钗垂。
几为愁多翻自笑,那逢欢极却含啼。央及莲花清漏清,莫相催。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欲话心情梦已阑。镜中依约见春山。方悔从前真草草,等闲看。
环佩只应归月下,钿钗何意寄人间。多少滴残红腊泪,几时干。
【校】上片‘欲话’汪刻本作‘欲语’。
小立红桥柳半垂。越罗裙扬缕金衣。采得石榴双叶子,欲贻谁。
便是有情当落日,只应无伴送斜晖。寄语东风休著力,不禁吹。
【校】上片‘贻谁’张刻、袁刻、汪刻本作‘遗谁’。下片‘落日’汪刻本作‘落月’。
菩萨鬘
窗前桃蕊娇如倦。东风泪洗胭脂面。人在小红楼。离情唱石州。
夜来双燕宿。灯背屏腰绿。香尽雨阑珊。薄衾寒不寒。
【校】词牌名《百名家词钞》等均作《菩萨蛮》,下同。《国朝词综》有副题‘过张见阳山居赋赠’系将张刻本《菩萨蛮》第一首词题误植。上片‘窗前’《百名家词钞》、汪刻本作‘窗间’。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
无端听画角。枕畔红冰薄。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
问君何事轻离别。一年能几团圆月。杨柳乍如丝。故园春尽时。
春归归不得。两桨松花隔。旧事逐寒潮。啼鹃恨未消。
【校】《瑶华集》有副题‘大兀刺’。上片‘问君’《瑶华集》作‘人生’。‘能几’《瑶华集》作‘几度’,‘圆’汪刻本作‘圞’。下片‘不得’《昭代词选》作‘未得’。‘松花隔’《瑶华集》作‘空滩黑’;接下‘旧事逐’作‘急雨下’;‘啼鹃’作‘精灵’。
为陈其年题照
乌丝曲倩红儿谱。萧然半壁惊秋雨。曲罢髻鬟偏。风姿真可怜。
须髯浑似戟。时作簪花剧。背立讶卿卿。知卿无那情。
宿滦河
玉绳斜转疑清晓。凄凄月白渔阳道。星影漾寒沙。微茫织浪花。
金笳鸣故垒。唤起人难睡。无数紫鸳鸯。共嫌今夜凉。
【校】上片‘月白’袁刻本作‘白月’。
荒鸡再咽天难晓。星榆落尽秋将老。毡幕绕牛羊。敲冰饮酪浆。
山程兼水宿。漏点清钲续。正是梦回时。拥衾无限思。
【校】《瑶华集》有副题‘水驿’。下片‘兼’《瑶华集》作‘寻’;‘梦回’作‘晚香’;‘拥衾’作‘临风’。
新寒中酒敲窗雨。残香细袅秋情绪。才道莫伤神。青衫湿一痕。
无聊成独卧。弹指韶光过。记得别伊时。桃花柳万丝。
【校】上片‘细袅’《今词初集》、《词汇》、《昭代词选》、汪刻本作‘细学’。‘才道莫伤神’《今词初集》、《词汇》、《昭代词选》、汪刻本作‘端的是怀人’。‘湿一’《今词初集》、《词汇》、《昭代词选》、汪刻本作‘有泪’。下片‘无聊成独卧。弹指韶光过’《今词初集》、《词汇》、《昭代词选》、汪刻本作‘相思不似醉,闷拥孤衾睡’。
白日惊飙冬已半。解鞍正值昏鸦乱。冰合大河流。茫茫一片愁。
烧痕空极望。鼓角高城上。明日近长安。客心愁未阑。
【校】上片‘白日惊飚冬已半’袁刻、汪刻本作‘惊飚掠地冬将半’。
萧萧几叶风兼雨。离人偏识长更苦。欹枕数秋天。蟾蜍早下弦。
夜寒惊被薄。泪与灯花落。无处不伤心。轻尘在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