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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松论楹联专集

也说对联的六大悲哀 ──兼致王德亚先生

   《中国审计报·周末特刊》曾刊载王德亚先生文章《对联三题》一文。该文说,对联是最得宠的,也是最悲哀的。并列举了对联的六大悲哀,即对联无史、对联无集、对联无家、对联无位、对联无课、对联无刊。作为一名对联钟爱者与研究者,读了可以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对联,真如此凄凄惨惨戚戚?

    关于对联无史

   王文指出,在各类文学体裁中,唯独对联无史。所有文学史著作于对联也都一字不提。这大抵也是事实。这种状况早已引起许多学者的注意和不满。近20年前,程千帆先生在《关于对联》一文中就曾说:对联本应在文学史上占一席之地,但不知为什么,却被我们文学史家们一致同意开除了。这恐怕是文艺界应当平反的冤假错案之一。所幸的是,近年来这种状况正在逐步改变。首先是对联史研究已在深入进行。笔者忝列其中,钩稽贯串,已写成《中国楹联史》一书,30万言,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4月出版。著名学者、中国楹联学会会长顾平旦先生作了序,认为是一部有份量的楹联史专著,为中国文学史研究增添了重要内容。其次,对联走进文学史的步伐也已经启动。如去年出版的《清代文学史》一书,就把楹联列为专章介绍,并引起广泛关注。《文学报》去年1221日还发表了《清楹联是否清代的主流文学》一文,并就楹联是否入史这一问题展开了讨论。许多学者都倾向于把楹联写进文学史。如著名作家梁羽生,特意撰写了联学开新,可从文史入手;骚坛夺席,堪与诗词并肩这一联语,明确表明了联可入史的观点。但仍有不少人持反对看法。

    关于对联无集

    王文说,至今没有一部真正的对联总集、别集。此说并非事实。对联作为一种独立文体,萌芽于唐,起步于五代两宋,发展于元、明,真正繁荣兴盛则在清与民国。清以前,基本可以说对联无集。但至清代及民国,联集就相当多了。有个人别集,有各类专集,也有总集。近代名流林则徐、曾文正、左宗棠、张之洞、王  运、章太炎、李叔同、徐世昌及诸多文人墨客都有各自的联集。如林则徐联集为《林则徐联句类集》,清萨嘉矩辑。俞樾有《春在堂楹联寻存》,共五卷,1895年刊本。左宗棠《联语》,1890年刊本。《曾文正楹联》,1873年刊本。不一而足。各类专集多为哀挽、贺寿、集锦、名胜之属。《随园八十寿言》为所见较早的寿联集,清嘉庆刊本。《红楼梦对语》为最早辑录《红楼梦》对联的专集,清话石主人编,1878年刊巾箱本。专集中以挽联最多,价值亦高。如《中山先生哀挽录》,1925年刊本,收挽孙联1400多副,有很高的史料、艺术价值。总集也有不少。较早的如清王荣商辑的《精选楹联汇编》,八卷,1893年石印袖珍本。收联约3000副。清代梁章钜父子的《楹联丛话》,虽属联话而非联集,但收联丰富,品评精要,分类详实,对于保存和传播楹联起了很大作用。断代楹联集较少,所见有民国曲滢生所编的《宋代楹联辑要》,1933年出版。而近年来,对联总集、专集,则更是层出不穷,至少有上千种。当然其中有很多是王文所崐说的不分时地、非总非别的凑合物。但也有若干种可算是真正的联集。如《中华对联大典》、《中国对联大典》(北大谷向阳主编)、<全清联》等等。

    关于对联无家

    王文说,至今无人以对联名家,也未见有流传一首对联名家者。此亦可商榷。考诸文学史,对联肇始,视之为一种特殊的诗体,所谓吟诗作对,会写诗自然也会写对联,联家包含在诗人里面。如宋代的苏轼、元代的赵孟 fu等。至明清,对联大大发展了,其独立性显而易见。并非能诗者即能联语。人们将善联者称为对联高手”“制联妙手,虽不称,也是的意思。明代的徐渭、解缙,清代的郑板桥、邓石如、纪晓岚等,就是世人公认的对联高手。当然,这些人在历史上还是以学者、文学、艺术家著称。但完全以对联出名者也并非没有。如清代钟耘fang  ,喜作长联,不仅数量多,且成就突出,所作《拟题江津临江城楼联》,达1612字,为我国长联之冠。他被誉为长联圣手。清末梁章钜首开联话一体,影响深远。清末民初方尔谦,于对联造诣极深,联作脍炙一时。被称为近代联圣19361214日他逝世时,《北洋画报》挽曰:联堪称圣,书已成家,沽上早知名,遗墨顿成和氏壁;病已濒危,心犹念国,中原何日定,思君怕诵放翁诗。又有四川刘师亮,也以讽刺联及竹枝词出名,时称为谐联大师。在楹联史上,也有以一联而名刻汗青者。清代徐氏女,又称松江女史,生平不详,其所题杭州岳飞墓联: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可谓家喻户晓,堪称绝唱。清代顾嘉衡,虽官至南阳知府,但倘不是他那副著名的题南阳诸葛武侯祠联,(心在朝廷,原不分先主后主;名高天下,何须辩襄阳南阳)断不会留芳后世。而清代孙髯,一介布衣,穷苦书生,虽有几部诗集,但真正使他名满天下的却无疑是他的《题大观楼联》。该联180字,被誉为天下第一长联。后人赞叹不绝。郭沫若诗赞曰:长联犹在壁,巨笔信如椽。毛泽东对此联推崇备致,评价曰:自古未有,别具一格。可以说,云南昆明滇池大观楼之有孙髯长联,犹如湖南岳阳楼之有《岳阳楼记》,该楼现已列为全国重点保护文物之一。

    王文还说:尽管郑板桥、何绍基、曾国藩、王kai运这些人联作不少,但从没有人说过他们是联家。确实,对联已产生发展了一千余年,而联家这个称号来得太晚了。民国浏阳卢希斐编《六家联语合钞》,收曾国藩、李篁仙、吴熙、王kai 运、姜济寰、曹秩庸六家联作,并逐一评论其风格。可算是联家概念的萌芽。但联家这一称谓正式出现则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今天,在诗联界,“联家”,“楹联艺术家等称谓早已被公认了。湖南省楹联组织即称为湖南省楹联艺术家协会

    而当今能真正称得上是联家的,也决不比诗人少。去年出版的《当代楹联艺术家大辞典》收录联家即有上千名之多。楹联无家的历史结束了。

    关于对联无位 

   王文说, 对联在文人心目中没有地位,至今还有人视为不登大雅之物。这可以说是事实。甚至许多联家本人都这样看待,真可谓妄目菲薄。个中缘由,笔者在《中国楹联史》一书中曾有专文论述,在此不再赘言。不过,对对联的地位也要辩证看待。千百年来,人们看不起对联,却又重视对联,民间至今仍流传着许多对联招亲的故事。至于婚、丧、节、庆,对联更是天之骄子,大显身手,这已成为中华民族的重要文化传统之一。对联虽不入史传,但却能流传众口,千载不废,它不是贵族的文学,而是人民的文学。当然,对联并非全是下里巴人,也有阳春白雪,它俗而能雅,其对道联艺,博大精深。短小隽永者一语天然,长篇巨制者铺锦列锈。那些优秀的名胜联,辉映山川,长留天地;那些著名的格言联,(如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传播四海、留芳百世;那些仁人志士的言志联(如李大钊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慷慨磊落,光耀千秋。这些都是堂堂大雅,谁又能说它们是雕虫小技呢?

    关于对联无课”“对联无刊

   王文说,现在的大学写作课里没有对联一门,这是事实。不过,现在的大学写作课也不讲诗词、曲、赋、骈体文的写法,因为这些东西都属于古典文体,自上世纪新文学运动以来都统统废弃了。其实,国人以前是很重视对联写作的。自唐代始,旧式学堂便设有对课,至明清,对课盛极一时,《声律启蒙》为对课的常用教村。近年来,据报道,有一些大中学,也陆续开始了对课试点,讲授对联知识,对联写作等。如湖南湘阴二中、中南大学中文系等10余所学校,“对课”,又呈复兴之势。

    王先生还抱怨现今鲜有对联刊物,联作无处刊发。据了解目前国内公开发行的对联类报刊只有《中国楹联报》、《对联、民间对联故事》两家。但内刊还是不少。各地楹联组织多有其内刊,估计总数不少100家。联家联爱者的作品多在内刊上发表,虽无稿费,倒也自得其乐,另外,在当今的第四媒体──互联网上,对联已建站数十家。许多大型网站也设有对联栏目。

    王先生和我一样,都是对联文化的关注者、呼吁者,以我中华之大,联爱者乃至联痴又何止万计。吾道不孤!实际上,近年来社会上出现了一个对联热。对联组织遍及域乡,省级、市级乃至县级,都有楹联学会;对联书籍大量涌现,对联活动此起彼伏。尤其是重金征联为社会瞻目。但透过热的表面,也可以发现对联的地位仍在主流文化边缘徘徊。王先生所言的六大悲哀,虽不尽属实,但我们宜将其视之一篇关于对联的盛世危言。拯救国粹,振兴对联,仍任重道远。

 

傅小松  于“吾道不孤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