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
二二二、孙中山北上逝世

    民国13年当北方在直奉大战前,南方则正由孙中山领导国民党布置北伐,不幸中间
发生了广州商团事变,13年10月15日商团事变平定,这时直奉战争已在激烈进行,迨直
系失败后,北京城换了主人,所谓的孙、段、张三角同盟自然发生了作用。
    北方新兴的势力冯玉祥集团在政变后曾联名电请孙中山北上,电云:
    “中山先生大鉴:辛亥革命未竟全功,致令先生政策无由施展,今幸偕同友军,勘
定首都,此后一切建设大计,仍希先生指示。万望速驾北来,俾亲教诲是祷。冯玉祥、
胡景翼、孙岳、续桐溪、刘守中、蒯定煜、凌毅、李石曾、李含芳、岳维峻、张之江、
李鸣钟、鹿钟麟、邓宝珊……叩。”
    10月27日,孙中山在韶关电复冯玉祥等,答应北上,另一相同之电致段祺瑞,电云:
    “义旗聿举,大憝肃清。诸兄功在国家,同深庆幸。建设大计,亟应决定,拟即日
北上,与诸兄晤商……”
    10月30日孙中山返抵广州,在大元帅府召集会议,讨论应付北方时局的具体办法,
并决定亲自北上。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特发出秘密通告第八十六号,对同志指示:
    “为通告事:此次冯玉祥、胡景翼、孙岳诸将联合共倒曹、吴,于扫除革命障碍,
关系非细。胡、孙为党员,冯部亦多党员在内。总理此次北上,乃应北方同志之要求,
期于北方党务之进行,有所发展,并非轻与各派讲求妥协。盖关于建国北伐之举,政府
既有命令及宣言,并建国大纲廿条之颁布,本党复有北伐目的之宣布,方针已定,决不
游移,惟当悉力以求贯彻。但目前本党势力,尚未充足,掌握政权,贯彻党纲,尚须有
待。凡我同志,当及时努力于宣传组织,以期团体日固,势力日充,万不可以时局小变,
致摇素志,尤当随时留心总理之言论行动,得所师承,并随时遵依党令,为主义而奋斗,
毋蹈纷歧零乱之习,是为至要。”
    13年11月4日,孙中山命令胡汉民留守广州,代行大元帅职权;令谭延闿办理大本营
事务,主持北伐军事,并电张作霖告以即日北上。
    11月10日孙中山发表北上宣言如下:
    “……故辛亥之后,吾人虽能推倒满洲政府,曾不须臾,帝国主义者已勾结军阀,
以与国民革命为敌。务有以阻止国民革命目的之进行。十三年来,军阀本身有新陈代谢,
而其性质作用,则自袁世凯以至于曹锟、吴佩孚,如出一辙。故北伐之目的,不仅在覆
灭曹、吴,尤在曹、吴覆灭之后,永无同样继续之人。换言之,北伐之目的,不仅在推
倒军阀,尤在推倒军阀所赖以生存之帝国主义……
    军阀所挟持之武力,得帝国主义之援助而增其数量。此自袁世凯以来已然。然当其
盛时,虽有帝国主义之羽翼,及其败也,帝国主义亦无以救之,此其故安在?二年东南
之役,袁世凯用兵,无往不利。三四年间,叛迹渐著,人心渐去。及反对帝制之兵起,
终至众叛亲离,一蹶不振。七年以来,吴佩孚用兵,亦无往不利;骄气所中,以为可以
力征经营天下,……及人心已去,终至于一败涂地而后已。犹于败亡之余,致电北京公
使团,请求加以援助。其始终甘为帝国主义之傀儡,而不能了解历史的教训如此。由斯
以言,帝国主义之援助,终不敌国民之觉悟。……吾人于此,更可得一证明:凡武力与
帝国主义结合者无不败。反之,与国民结合以速国民革命之进行者无不胜。……永绝迹
于国内。其代之而兴之现象,第一步使武力与国民相结合。……今日者国民之武力,固
尚无可言,而武力与国民结合,则端倪已见。吾人于此,不得不努力,以期此结合之确
实而有进步……
    本党根据以上理论,对于时局,主张召集国民会议,以谋中国之统一与建设。而在
国民会议召集以前,主张先召集一预备会议,决定国民会议之基础条件,及召集日期、
选举方法等事。预备会议以左列团体之代表组织之:一、现代实业团体。二、商会。三、
教育会。四、大学。五、各省学生联合会。六、工会。七、农会。八、共同反对曹吴各
军。九、政党。……”
    11月13日10时20分孙中山偕宋庆龄、李烈钧、邵元冲、黄昌谷、朱和中、马超俊等
20余人乘永丰舰起程,汪兆铭则先一天赴港,在港等候。胡汉民、许崇智、杨希闵、刘
震寰等乘江固舰送至黄埔,由于珠江水浅阻碍航行,下午3时始抵黄埔,黄埔军校校长,
蒋中正率全体官兵登永丰舰迎孙中山登岸与黄埔军校师生告别,这时黄埔一二期学生正
在对岸的鱼珠炮台一带实施战术演习,并作筑城工作,蒋中正陪孙中山前往校阅。
    孙中山在黄埔和军校师生会晤,对于黄埔军校的卓越成就赞勉备至,不知这时是有
预感,还是下意识,在离别前竟黯然对校长蒋中正说:“我这次去北京,明知很危险,
祸福难以逆料,将来能不能回来,实在不敢预测,不过北上是为了革命,是为了救国救
民,虽有危险亦何所惧?何况我已五十九岁,死也可以瞑目了。”蒋中正听了孙中山这
番话,非常惊讶,因为孙中山平常最乐观,如今却作此语,深为不解,乃问:“先生为
何今天这样说?”孙中山答:“人总有一死,只要死得其时,倘在二三年前,我就不能
死,现在有了这么多好学生,可以完成革命工作,我死亦无憾了。”说着不胜凄恻。随
后由蒋中正在校中为孙中山饯行,下午5时50分孙中山即再登舰向香港航行。
    14日晨2时孙中山所乘永丰舰抵香港,晨6时转登日本邮船春阳丸,12时启碇去上海,
到春阳丸送行的有300余人,爆竹喧天。16日午夜抵达吴淞口三来水停泊,17日晨9时25
分乘褒尔登号小火轮在法租界公司码头上岸,有于右任、石青阳、戴传贤、杨庶堪、居
正、宋子文、蒋作宾、叶楚伧和段祺瑞代表光云锦,齐燮元代表凌铁庵等20余人搭小火
轮到吴淞口迎接,上海各界和市民则有一万多人在码头欢迎。孙中山登岸后就坐汽车到
莫利爱路29号寓邸休息,并在草坪上由新大陆影片公司摄制新闻影片。
    19日下午3时,孙中山在寓邸举行茶话会,招待上海新闻记者陈布雷、潘更生、戈公
振等和日本大阪《每日新闻》特派员知识真治等30人。由汪兆铭、邵元冲、叶楚伧、戴
传贤担任招待。孙演说一个半钟头,宣布时局主张,说明北上的目的,和对中国前途的
展望,大意云:
    中国当今祸乱的根本,乃在军阀与援助军阀的帝国主义者。我这次北上,有二个目
的:一为召集国民会议,这是为了对付军阀;一为废除不平等条约,这是为了对付帝国
主义者。唯有打倒这两个祸害,中国才能和平统一,才能长治久安。我为了这两个目的
而奋斗,处境固然非常危险,但我决不畏惧。希望全国人民能够彻底了解。各位是新闻
记者,也就是国民发言的领袖,盼望各位领导舆论,以为赞助,并且负起指导和唤醒民
众的责任。
    这时,上海和北京之间的交通,由于军事影响,极为困难,津浦铁路久已不通,由
上海往天津的轮船,搭客拥挤,两个星期内的头等船位全部预定完毕,孙中山为了要赶
赴北京,乃决定由日本绕道转赴天津,只偕宋庆龄、戴传贤、黄昌谷,其他随员则分别
乘船以天津为会集地。11月22日,孙中山偕随员搭日轮上海丸赴日本,离沪前日本记者
采访,孙中山对日本记者说:
    “中日两国就当前世界大势言,非根本提携不可,两国人民尤应亲善携手共御他人
侵略政策。近年来中国人民对于日本颇多怀疑,此后日本上下,应切实表明对华亲善政
策。……
    余纯然以国民资格赴天津之善后会议。”
    23日抵长崎,在船上接见记者和政界人士暨中国学生,24日下午抵神户,欢迎人士
达5000人,登岸下榻神户东方饭店,各界慕名造访的络绎不绝,前后演讲十余次。30日
离神户,登北岭丸前往天津。
    12月4日,孙中山乘日轮北岭丸抵大沽口,天气很冷。孙中山随员自上海分途北上,
有汪兆铭等已先抵津,此刻乘小火轮在大沽口迎候,并登北岭丸向孙中山报告北方政情。
午12时船抵天津码头,在码头欢迎的约计2万余人,段祺瑞和国民军一、二、三军代表及
各团体代表,均登船恭迎。上岸后乘马车至日租界张园行馆下榻,这个张园是天津一所
有名的住宅,他的主人是清末的武昌提督军门张彪。
    这天下午张作霖派代表到张园向孙中山致候,3时,孙中山即驱军往河北曹家花园拜
访张作霖,两人倾谈了一个多钟头。事后张作霖曾对汪兆铭说:“我从前以为孙先生是
个很难说话的人,今天见了面才知道他是一个温厚君子。可惜北京的各国公使都反对他,
大概因为孙先生联俄的原故,你可不可以请孙先生放弃联俄的主张,我张作霖一定可以
叫各国公使和孙先生要好的。”
    张作霖本是个老粗,并不通洋务,由于东三省的特殊地位,因此也懂得运用国际关
系,可是他在外交方面批评孙中山却错了,孙中山对国际环境和外交,当然比北洋军阀
懂得太多,张作霖说外国公使不喜欢孙中山也是事实,只因孙中山北上前即一再强调反
对帝国主义,取消不平等条约。这些话对于所有的外国人都不中听。因此孙中山的北上,
在当时的外交团中,就表示不愉快的态度。段祺瑞、张作霖等这时正盼望外交团承认北
京的临时执政府,外交团则要执政府先公开表示尊重过去一切条约。这些条约就是孙中
山所反对的不平等条约,在这一情势下外交团当然对孙中山是不友好了。
    孙中山生长南方,对于北方严寒天气颇不习惯,到天津时,由于在船上脱帽站立太
久,到张园后,又在门外照相,一再脱帽,加上长途旅行,长年辛劳,因此在拜访张作
霖后回到张园,即发冷发热,感冒大作,肝亦觉痛,来势甚猛。因此当晚各界在张园举
行的欢迎会就临时取消,同时延请德国医生石密德诊治,当时医生对于今天大家所注意
的癌症尚不留心,所以只专对感冒医治,没有检查肝部的毛病,孙中山服药后,经数日
调养,热度渐退,医生嘱咐勿劳动多休息,而孙中山颇觉肝部作痛不止。6日起,病况有
进步,孙中山就打算强作精神赴各地演讲,经医生劝阻才作罢。那几天来见孙中山的人
士均由孙科、汪兆铭、戴传贤分别代见。至8日,孙中山乃抱病见客。
    北方报纸对这位手创民国的伟人,倍极称赞,且寄予莫大的企望。
    孙中山在天津,对于政治情势的发展密切重视,由于他坚决主张国家至上,民族至
上,使得列强对他颇不满意。他到天津时,法国领事竟不许他通过租界,也反对他在法
租界居住。过去孙中山在广州大元帅期间力争关余,所以列强早怀不满,现在他来北方
路上一再强调废除不平等条约,当然更加嫉视。北方执政府急切希望能获得国际间的承
认,而外交团则要挟北京新政府要尊重一切条约,不能任意变更。段祺瑞向现实低了头,
愿意尊重列强的既得利益以换取列强承认中国的新政府。
    孙、段、张三角同盟现在发生了严重的分裂,尤其是孙、段之间,孙中山主张废除
不平等条约,而段祺瑞的政府承认了所有的不平等条约。孙中山主张召集国民会议,段
祺瑞则宣布在执政府成立后一个月内召集善后会议,三个月内召集国民代表会议。两位
巨头的政见距离越来越远。
    12月18日,段祺瑞特派许世英和叶恭绰到天津来欢迎孙中山赴京,并探望孙中山的
病况,两人见到孙中山先代达段氏的问候,就在病榻前报告北京的政情,孙中山询及有
关外交方面,叶恭绰说:“段执政已正式向外交团承诺,临时执政府外崇国信。”孙中
山听了非常不快,乃问:“外崇国信,信守什么?我们和外国之间的条约都是不平等条
约,外交团要求尊重这些条约,听说执政府已照会答允,有无其事?”叶、许两人答称
确有其事,不过照会还没有送出。孙勃然大怒,厉声说:“我在外面要废除不平等条约,
你们在北京偏偏要尊重那些不平等条约,简直太不对了,你们要升官发财,怕外国人,
尊重那些压迫我们、剥削我们的不平等条约,为何你们又要来欢迎我呢?”叶恭绰和许
世英挨了孙这么一顿大骂,为之哑口无言,不知所对,于是很狼狈地退出。在病中的孙
中山,经此一怒后,肝病大发,肿痛不已,脉搏增加到120以上,石密德医生也束手无策。
    就在这个时候,善后会议条例公布,这是段祺瑞决心和孙中山不合作的明证,孙北
上的救国抱负因之落空,加上又在病中,真是进退两难。由于孙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
国民党同志认为与其住在天津,既不适宜养病,又于国事无补,倒不如到北京疗养为宜,
因此娓婉地向孙报告,孙欣然应允,于是积极部署移京安排,决定以北京饭店为行辕,
准备专车一辆,于12月31日由天津赴北京。当天下午4时车抵北京前门车站。
    孙中山抵北京前门车站时,北京市民集聚往迎的,约有30万人,车站前人山人海,
争睹民国伟人。孙中山虽抱重病,可是面对这个动人的场面,精神为之一爽,北京政府
全体阁员、各大专学校校长、各团体代表、各机关首长都在车站欢迎,为了顾及孙病体,
乃由欢迎人群推举总代表一人登车欢迎。
    孙中山下专车后就乘汽车出站,直赴北京饭店,各报记者再麇集北京饭店,孙由汪
兆铭代表,与各记者见面,分发书面谈话一份,内云:
    “中华民国主人诸君:兄弟此来,承诸君欢迎,实在感谢。兄弟此来不是为争地位,
不是为争权利,是特来与诸君救国的。十三年前兄弟与诸君推翻满洲政府,为的是求中
国人的自由平等。然而中国人的自由平等已被满洲政府从不平等条约里卖与各国了,以
致我们仍然处于殖民地之地位,所以我们必要救国。关于救国的道理很长,方法也很多,
成功也很容易,兄弟本想和诸君详细的说。如今因为抱病,只好留待病好再说,如今先
谢诸君的盛意。中华民国十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孙文。”
    14年1月20日以后,病势严重,至24、25两日,孙中山竟不能进饮食,一进饮食即作
呕,体温愈高,脉搏愈快。经医生会商结果,认为有立即移住医院施手术的必要,因此
向家属和重要同志协商,由宋庆龄往劝他入院开刀,孙允诺。遂于下午3时以担架移至协
和医院,医生就过去病情和现在危急情况,决定立即开刀。下午6时施行开刀手术,在腰
部割口将肝之脓吸出,检查全肝,已经坚硬得像木头,证实是肝癌,癌细胞已四处蔓延,
无法割治。当晚由德、美、俄三国医生切片检查,亦证明是癌症的末期,以当时的医疗
情形而论,确实无药可治,虽可以镭锭放射法以阻止癌细胞继续蔓延,可是一切都显示
为时已晚。29日医生报告孙中山体温正常,脉搏和缓,这证明开刀后经过良好,不过癌
病本身仍难医治。
    2月初旬仍使用镭锭治疗,但效果不大。
    2月12日,张静江建议改服中药,中药有时对于很多奇怪的病状发生不可思议的效果,
人们在绝望时便寄希望于万一。宋庆龄和孙科及侍疾同志都请孙中山准予改用中医。孙
认为在协和医院吃中药是不可以的,如果必须用中药,唯有迁出医院。18日孙自协和医
院移居铁狮子胡同行辕,由名中医陆仲安诊视。
    2月20日,孙中山病笃,医生认为挽救的希望很微,不如趁他还清醒的时候,请示遗
言,于是随孙的同志遂推汪兆铭、孙科、宋子文、孔祥熙代表,面恳孙。这时孙虽然一
息奄奄,可是神智很清楚,见到汪等四同志在病榻旁欲言又止,乃问:“你们有什么话
要对我说,不妨说吧!”汪兆铭委婉地说:“当一月二十六日先生进住协和医院时,同
志们都责备我们,为什么不请先生留下一点教诲,以资遵循。先生如果早日康痊,这些
教诲也是我们的典范,先生虽然有力量抵抗病魔,我们也愿意替先生分忧,今天先生精
神颇好,正该留下一些教诲,让同志们受用。”孙中山听了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然
后睁目郑重地说:“如果我的病痊愈,我要说的话很多,待我先赴温泉休养,静静的想
一想,以后再讲给你们,万一我死了,就由你们去做吧。”四同志复请,并强调国民党
正遭遇一个变局,如果党的领袖没有一个指导方针,大家很难有所抉择。孙中山听了默
然良久说:“我现在要说的话很多,本党周围都是敌人,我死之后,这些敌人不会放过
你们的,他们或许使用其他方法使你们软化,前途确是危险,我不说也好,因为如此你
们较容易应付未来的环境。”说完这话似乎很吃力,这时汪兆铭贴近孙病塌说:“我们
追随先生奋斗数十年,从不畏惧危险,也从不让敌人软化。凡是革命同志都能遵从先生
的教训,不会逃避危险和死亡。先生教导我们这么多年,定能信任我们。”孙中山闭目
听,并说:“我著的书不是很多吗?各同志可以好好念念。”汪答:“我们还是求先生
留几句话下来。”孙中山问:“你们要我说些什么?你们有没有替我考虑?”汪说:
“我们已经预备了一份稿子,请先生核定,现在我念给先生听,如果不合您的意思,就
请您指示数语,我可笔记。”孙睁开眼睛说:“好,就念给我听吧。”
    汪兆铭就把已草就的稿子念了出来,这就是我们大家所熟知的孙中山遗嘱,孙听完
极为满意。汪等又拿出第二稿,是留给家人的,由宋子文向孙报告,并由汪兆铭念:
    “余因尽瘁国事,不治家产。其所遗之书籍、衣物、住宅等,一切均付吾妻庆龄以
为纪念。余之儿女已长成,能自立,望各自爱,以继余志。此嘱。”
    孙中山亦感满意,汪兆铭本想开门出取笔墨请孙签字,这时宋庆龄在房外哭得很厉
害,孙听到了哭声,乃对汪说:“你先收好,我还不至于就死,改天再签字吧!”
    孙中山在服中药期间,神志颇清楚,不过病状并没有减轻,3月1日,曾请留日医生
王纶用日本最新发明的治肺痈药水,每隔一天注射一次。
    当孙中山最后弥留期间,神志并不模糊,体温也照旧,每睡醒,就垂询东江讨逆战
事进展情况,侍病的同志向孙报告说黄埔学生军已加入右翼作战,每战皆捷,已配合粤
军进向潮汕。孙闻之大喜,命令致电嘉奖。3月10日停止注射针药水,11日病危。中午孙
忽然张目遍视床前的家属和各同志,并说:“我现在要和你们分别了,把前次预备的两
张稿子拿来,我要签字。”汪兆铭遵谕将二遗嘱稿并墨水笔呈上,孙伸出了病弱的手臂,
执笔在遗嘱稿上逐一签名。随后由侍疾的家属和同志:宋庆龄、孙科、张人杰、吴敬恒、
汪兆铭、宋子文、孔祥熙、戴恩赛、邵元冲、戴传贤、邹鲁、陈友仁、何香凝依次签字
为证明人,汪兆铭则署笔记者。
    病室中空气肃穆而沉静,孙中山虽然病弱,眼中仍然有神,以安静温煦的口吻做最
后的遗言,孙说:
    “我这次放弃两广,直上北京,为了谋求全国的和平统一。统一的方法是召开国民
会议,实行三民主义和五权宪法,建设新国家。现在一病不起,将和你们永诀,生死本
无所惜,不过数十年致力国民革命,革命的目标和主义不能完全实现,深为遗憾。甚望
诸同志努力奋斗,使国民会议早日开成,三民主义和五权宪法的目的能早日实现,则我
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孙说至此处,感情激动,而呼吸则益感困难,由于说话太多,精神不继,以致下面
的话便说不清楚,只听到微弱的声音:“和平、奋斗、救中国。”
    医生认为病人太辛苦,不宜再消耗精力,乃请侍疾人士退出,让孙中山静默安眠,
至晚6时半,孙中山又苏醒一次,手足已经变冷,且已不能讲话。医生按脉后认为脉已散,
行将去世,须时注意。这时孙似乎又作欲语状,宋庆龄听出来是呼唤汪兆铭,乃叫汪到
床前,汪靠近孙病榻,发现孙的脉搏已如游丝,只见嘴动,不能言语了。
    第二天早晨3时,孙中山再苏醒一次,仍不能言语,8时许克利医生临床诊视,认为
已至最后关头,延至9时30分,遂告逝世。一代伟人,手创中华民国的孙中山终于民国1
4年3月12日上午9时半与世长辞,留下一个纷乱的中国等待统一。
    北京政府于3月12日下令云:
    “前临时大总统孙文,倡导共和,肇兴中夏。辛亥之役,功成不居。仍于国计民生,
殚心擘画,宏谋毅力,薄海同钦。本执政夙慕耆勋,亟资匡济,就职伊始,敦劝入都。
方期克享遐龄,共筹国是。天胡不愍,遽夺元勋!轸念艰虞,弥深怆悼。所有饰终典礼,
着内务部详加拟议,务极优隆,用符国家崇德报功之至意。此令。”
    执政府的内务部并议决予以国葬,全国各机关下半旗三日志哀,北京公使团亦下半
旗,全国各地闻知孙中山去世,自动举哀,万民雨泣。
    在北京铁狮子胡同的孙中山行辕内,国民党留京同志含哀开会,讨论治丧事宜,孙
的家属遵照遗示,遗体施以防腐剂,用科学方法保存。
    12日12时30分,孙中山遗体移至协和医院施用防腐手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在
京委员开会,决议葬仪用国民体制以示平等,并拒绝临时政府的国葬令,同时遵孙中山
遗命,以南京紫金山为安葬地。至15日防腐手术完竣,遂举行大殓,家属及追随他多年
的同志均亲视含殓。灵堂内外哭声震天。
    3月19日孙中山灵柩移至中央公园社稷坛,这天清晨群众已纷集协和医院门外,至1
0时许灵榇出发,举枢者为追随孙日久的同志24人,分三组,每组八人前后舁挽,沿途民
众及青年护灵致哀者约计12万人,均步行送灵榇至中央公园内社稷坛安放,择日开吊。
    4月2日上午,孙中山灵柩安置于北京西山碧云寺。
    孙中山之丧,海内外致送挽联极多,不及备录,只是孙的叛徒陈炯明有一挽联,颇
可一读,联曰:
    惟英雄能活人杀人,功首罪魁,留得青史在;
    与故交曾一战再战,公情私谊,全凭赤心知。
    陈炯明在民国22年8月22日以肠炎病死香港,终年55岁,死后家无长物,贫难为殓。
陈在孙中山病逝前已痛悔反叛孙中山,曾请吴稚晖代作悔过书,未及送达,孙去世。陈
死后,吴稚晖有挽联追述其事:
    一身外竟无长物,青史留传,足见英雄有价;
    十年前所索悔书,黄泉送达,定邀师弟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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