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
二四一、军阀杀记者

    吴、张在北京会晤时,吴愿独力进攻南口,张作霖笑哈哈地对吴说:“敝部悉听二
哥指挥,我的部队就是你的部队。”南口攻下时,吴以主帅资格论功行赏,保举作战有
功人员,他觉得奉军将领出力最多,应该予以嘉奖。
    杜锡珪代阁根据吴的保举单发表一批叙勋命令,其中最重要的是授张宗昌为义威上
将军,张学良加上将衔。怎知吴的好意却碰了一个钉子,张学良首先来电坚辞,张宗昌
及其他奉军、直鲁联军将领亦表示不受吴的保荐,且云:“本军系奉上将军(指张作霖)
命令,叙勋授爵应由上将军查明具报办理。”
    张作霖是上将军,张宗昌在奉军中处于养子地位,吴荐张为上将军,张拒绝,当然
是做给奉张看的。
    张宗昌不只拒受上将军,且有函给吴佩孚,要求改组内阁,并支持孙宝琦继任国务
总理,北洋军阀只要军力一大,就要对中央过问,张宗昌何能例外。张函如下:
    “前略,现在中央政府,业已成立。当此军务未了之际。应以讨赤为其责任。乃观
政府近日举措,殊不尽然,用兵之道,饷项为先。自古至今,断无饥饿之兵,能当大敌。
宗昌所部各军,今日所负军事责任,何等艰难重大。政府当局,应如何劳身焦思,以助
其功。乃自内阁成立以来,一筹莫展,以我国财政情形而论,固属困难万端,然政府如
能处理有方,热心负责,则勉筹一二千万,以应急需,亦非不可能之事。而政府中人,
未闻有此。若非全无能力,即为不尽厥职,二者必居其一。且政府对于宗昌等军,形同
无视,宗昌屡次派员催促,当面请托,一概置若罔闻,全以空言相向。宗昌欲筹少数犒
军经费,携赴南口,迟之甚久,未能足数,无法以慰前敌官兵。诸公高座堂庙,欲以空
言驱人效命,宗昌则以何术能使将士用命乎?且用人为国家大政,况当用兵之际,尤以
赏功问罪,示天下以公平,方能鼓舞人心,树为标的。即我公驾驭英豪,意欲澄清天下,
亦非此道莫由。乃政府近日用人,则异于是,贤才未及登用,功绩未及酬庸。而向与讨
赤无关之人,阁内阁外反日日见诸任命。似此用人行政,颇似植党营私,全无功罪赏罚
标准,又何以鼓舞将吏克敌立功。以上所云,皆为事实。故以责任政府之义绳之,今日
政府,实应负贻误军事之责。除非改弦更张,另组新阁,势必政治未良,影响及于军事。
讨赤之事,无法进行,不仅宗昌无以对我公,即我公亦无以慰天下。宗昌愚虑所及,以
为今日心阁,兼行摄政,权贵俱重,迥异平时。非得老成硕望,不足以镇中枢。前次曾
以管见上尘钧听,以为孙慕老资深望重,中外所知,内政外交,皆为老辈,能于此时请
其组阁,当能从容坐镇,以收中外人心。财交等部,职权重要,亦当妙选长才,分担艰
钜。设能如此布置,实于今日军事,所裨非小。讨赤一役,庶几能尽其功。否则政府酣
嬉于内,军士怨愤于外,大局前途,未知所届。”
    杜锡珪代阁又摄政,本来就完全是吴佩孚一人的主张,南口攻下后,张宗昌发言权
突然增加,他表示对杜阁强烈不满,然而,奉系方面认为独揽中央大权的机会尚未到临,
所以并不积极倒阁。
    吴佩孚这时身在北方,心悬南方,因为湖南问题严重,唐生智投靠广东的革命阵营。
为革命军打通了北伐的咽喉要道。本来广东方面的革命军,从孙中山在世时起,就致力
于北伐军事,因为湖南的梗阻,北伐军不能顺利进入湖南,因此北上之路未通。唐生智
驱走赵恒惕以后,由于吴坚决支持赵恒惕和叶开鑫,所以唐生智乃投靠北伐军。北伐军
支持唐生智北进,遂使湖南局势日益紧张。湖北方面日日有告急电给吴,吴因为南口没
有攻下,无法分身。南口攻下以后,他便亟亟安排返回武汉,指挥两湖战事。
    8月22日张作霖派郑谦入关与吴佩孚接洽内阁改组问题,郑即偕张其锽由北京赴保定,
竭吴请示,并代表奉张送吴南行。
    杜锡珪身不由主,自张宗昌倒阁通电发表后,为之意兴阑珊。8月20日晚宴阁员密议
总辞职,21日通电全国军民长官,略谓:“前以军事方殷,中枢乏主,曾表示于最短时
期暂维现状,今幸军事结束,自当引退让贤”云云。杜电发出后仅吴佩孚和孙传芳复电
慰留,其他各方毫无表示,更使杜感到泄气。22日郑谦和张其锽抵保定后,吴佩孚在光
园开会,郑谦、于国珍代表奉方出席,吴表示对西北问题应予彻底解决。自己对西北地
盘和内阁问题不愿多主张,拟请张作霖主持,不过希望在没有适当人选以前杜阁暂予维
持。光园会议后,郑谦于23日回京,24日返奉向张报告吴的态度。张表示中枢仍听吴主
持,如果内阁局部改组,要奉方派人参加,则除财、交两部外,其他均无意见。孙传芳
亦表示不问中枢政事,代表孙入阁的农长杨文恺亦留南京未北返。
    据说北京政局的内幕是三张联合排斥杜锡珪,所谓的三张是张国淦、张志潭和张其
锽。张国淦是北洋老人,张志潭一直是吴在北京的代表,张其锽则是现在吴的红人,三
张都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北京政局的症结,总理人选除了大军阀的支持外,最重要的是财政问题,然而当时
的财政,谁也不能点石成金,因此谁也没有办法,除了借外债而外,任何办法都行不通。
    张宗昌攻下南口要钱,肃清西北冯玉祥部队也要钱,吴佩孚援湘军事也要钱。杜锡
珪既非巧妇,如何能为无米之炊,顾维钧以办外交能手而负责财政,其意不过是动洋人
脑筋,也毫无作为。
    当奉军入北京后,讨赤的气氛非常强烈。邵飘萍在那个时候是个炙手可热的新闻记
者。他在郭松龄倒戈时,帮郭骂张作霖,当奉军进占北京,邵飘萍自己也知道处境危险,
所以及时避入东交民巷,住在六国饭店。奉军派出特务去疏通邵的好友张汉举等,告以
奉方对邵已有谅解,不会采取任何激烈行动,尽可放心回家。怎知邵的寓所已早在奉方
便衣特务监视中,邵一出东交民巷就被跟踪,邵返抵家尚未进门,就被门口的特务所逮
捕,这是15年4月20日下午7时左右的事。
    25日邵的报界友好和新闻记者13人联袂往竭张学良为邵求情,张学良以手作砍头式
回答,大家知道邵是凶多吉少了,26日上午5时左右即被绑赴天桥刑场枪毙。
    邵被杀后,北京空气极为紧张,很多报刊都纷纷自动停刊,以免遭殃。原来民国初
年军阀时代,新闻却是相当有自由的,军阀们虽然蛮不讲理,可是对新闻批评大体还能
容忍。直到奉军入京后,形势才为之一变,邵飘萍被枪毙后,人人为之自危。
    接着发生了《社会日报》社长林白水被枪毙的案子。15年8月6日清晨,宪兵司令王
琦派兵到林白水家中去抓林,一共开来了三辆军用卡军,好像抓江洋大盗,宪兵说请林
先生到司令部去谈话,结果车子直驶天桥刑场,仅在前门外宪兵分队停了10分钟,是打
电话向王琦请示,总计从被捕到行刑,前后不过3小时。行刑前行刑人员问林有没有遗言,
林说:希望自己的儿孙永不要做新闻记者。
    林白水被枪毙以后,第二天《世界日报》和《世界晚报》社长成舍我也被捕,被捕
的情形和先一天林白水被捕完全一样,由三辆军用卡军押送到宪兵司令部,关进一间小
房,由荷枪实弹的奉军驻守,成舍我心想,此命休矣。他是一位正直的记者。他的报纸
是靠销路维持,他的从业人员都是考试进入,第一批考入的三名编辑记者中,有一位是
黄少谷。
    成舍我的被捕,是因为他的报纸敢说敢写,对于奉军毫不客气的批评,他从不接受
任何金钱上的补贴。他的报纸是正统的舆论,讲是非,别善恶,正因此而触怒了奉方,
认为他一定有背景。他被捕后幸得孙宝琦出面向张宗昌疏通,而张宗昌正推荐孙宝琦为
国务总理,对孙颇为买帐,因此成舍我被捕四天后竟死里逃生,被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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