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 诗词鉴赏 >> 张中行《诗词读写丛话》05

 

张中行《诗词读写丛话》

第01页 02页 03页 04页 05页 06页 07页 08页 09页 10页 11页 12页 13页 14页 15页 16页 17页 18页 19页 20页
第21页 22页 23页 24页 25页 26页 27页 28页 29页 30页 31页 32页 33页 34页 35页 36页 37页 38页 39页 40页

 

三 写作和吟味

  前面两题谈诗词,是笼而统之说的,或者说,是就理论上应该如何如何之作说的。所以说价值,是享之千金,说出身,是来头大,而如果真能享之,它就可以使痴男怨女,一段时间内,化枯燥冷酷的实境为若无,化温馨适意的意境为若有。这美妙的想法显然有漏洞,因为那是理想的,正如一切理想的事物一样,与实际不能不有或大或小的距离。而着眼于实际,就会发现:由写方面看,有不少诗词之作,有形而无神,估价,并不值千金,甚至不值一金;由读方面看,有些人有时,眼观口念而“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自然也就谈不到境的化。为了一,明眼的读者不至瞥见漏洞而暗笑或冷嘲;二,下文的立论有个安稳的立足之地,这里必须先交代一下,诗词,写或读,都有层次之别,本书行文,凡是泛说,都指高层次的,或说货真价实的。推想有些读者会愿意听听层次的情况,这里先谈谈层次。

  先谈写。

  写,语句定形于纸面,成为某种格式的平平仄仄平,看起来相当简单;究其工艺过程却不是这样。先要由执笔的人起,性格、经历、学力、一时的心情,当然都有关系;然后是拿起笔,动机、功力、癖好、一时的兴会,也都有关系;于是表现为成品,就必致千差万别。差别大,其上者就可能成为李杜,下者就可能成为张打油。上,下,以及之间,由个体方面看,说不尽;由归类方面看,因为花样多,也难于说尽。所幸本篇的重点是说明有些篇什并不货真价实,上的当然可以不谈;就是上以下的,也无妨避难就易,既不列举又不类举,而用窥一斑以知全豹法,即就一时想到的随便举些例。诗与词比,诗门第高,路子广,容易不守本分,或说受利用,所以例都是从诗的一堆里找来的。

  前面谈到诗情和诗境,也是语焉不详,后面适当的地方还要进一步解析。这里姑且安于囫囵吞枣,说有些诗作具有平平仄仄平的外壳,壳之内却没有或没有足够的诗情和诗境。

  下面说说这样的一些情况。

  一种是应制诗。这是奉皇帝之命作的,当然要歌颂。办法是尽力描绘夸张,以显示吉祥富贵。如:

  离宫秘苑胜瀛洲,别有仙人洞壑幽。岩边树色含风冷(失粘,初唐不少见),石上泉声带雨秋。鸟向歌筵来度曲,云依帐殿结(读仄声)为楼。微臣昔忝方明御,今日还陪入骏游。(宋之问《嵩山石淙侍宴应制》)

  这首诗是奉武则天之命写的,主旨要讨武氏高兴,自己的诗情自然放不进去,推想也不会有。没有诗情就不能不没话想话,于是而仙境、仙人等都拉来,这是虚,是假,再加上尾联的跪拜,今天看来就近于肉麻了。

  一种是试帖诗。这是科举时代考场上要作的,性质近于应制,只是不那么直接,因为中间还夹着考官。试帖诗是整齐有韵的八股,也要起于破题,终于颂圣,五言六韵或五言八韵。如:

  白云生远岫,摇曳入晴空。乘化随舒卷,无心任始终。欲销仍带日,将断不因风。势薄(读仄声)飞难见,天高色易穷。影妆元气表,光灭太虚中。倘若乘龙去,还施润物功。(焦郁《赋得白云向空尽》)

  这是沈德潜《唐诗别裁集》五言长律部分选的,评语是“刻画无痕”。痕有没有且不管,表现最明显的是刻画,刻画题目的“白云向空尽”。晚期还要加上用韵的限制,如这一首题下要加上“得空字”,那就限定用一东韵,还要用上题内的“空”字。在多种限制中刻画,还要悦“人”耳目,自然就难得插入自己的情,无情,名为诗就不成其为诗了。

  一种是一般的以颂扬为内容的应酬诗,受颂扬的大多是地位高于自己的。如:

  册命出(读仄声)宸衷,官仪自古崇。特膺平土拜,光赞格(读仄声)天功。再佩扶阳印,常乘鲍氏骢。七贤遗老在,犹得(读仄声)咏清风。(刘禹锡《门下相公荣加册命天下同欢忝沐眷私辄敢申贺》)

  题目的“忝沐眷私”大概是真的,但这一点真唤不起诗情,又依世间惯例要贺,于是就不能不在夸官方面大作文章,而高官,是经常与诗境不能协调的。

  一种是歌咏道或理的诗。道或理有多种,如道家是无,佛家是空,儒家是纲常。受纲常伦理的拘束,妇女比男子更厉害,所以闺秀诗作中常有歌咏这方面的内容的。如:

  乍见泥金喜复惊,祖宗慈荫汝身荣。功名虽并春风发(读仄声),心性须如秋水平。处世勿忘(读平声)修德(读仄声)业,立身慎莫坠家声。言中告戒休轻忽,持此他年事圣明。(恽珠《喜大儿麟庆连捷南宫诗以勖之》)喜复惊是情,但所喜所惊是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这里主脑是利,与诗情是有质的差别的。

  一种是以常事寓悟解的诗。这有点像谜语,诗句是谜面,谜底是有关人生某方面的理。如: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读仄声)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王安石《登飞来峰》)浮云,身在最高层,显然都另有所指。指向某种理,离诗情就远了。宋人受时代风气的影响,道学气重,因而作诗也喜欢玄想天理人欲,如大家熟知的,苏轼“不识(读仄声)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朱熹“问渠那得(读仄声)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都属于此类。

  一种是玩笑诗。如《本事诗·高逸》所传李白赠杜甫的诗:

  饭颗(读仄声)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

  诗要出于多情,玩笑近于薄情,诗意就很少了。

  一种是炫才学显技巧的诗。诗有句数、字数、押韵、调平仄等种种限制,在多种限制中求流利自然,不容易,所以不能不求助于技巧。但这要适可而止,或者说,要以诗意为主,技巧为辅,不可喧宾夺主。有的诗作不然,而是过了头。

  如:

  进馔客争起,小儿那可涯。莫欺东方星,三五自横斜。名驹已汗血,老蚌空泥沙。但使伯仁长,还兴络秀家。(苏轼《次韵黄鲁直嘲小德》)

  小德是黄庭坚的儿子,非正妻所生,东坡作诗,五律(有变通处)四联都用小老婆典故,还要次韵,从技巧方面看确是了不得。只是我们读了,除惊叹技巧之外还能得到什么呢?这就真不得不买椟还珠了。

  这可以举一种公认为最下的,是打油诗。这种诗性质特别,是借用诗的形式,连作者自己也承认不配称为诗。打油诗还有始作俑者,传说唐朝张打油(当是以榨油为业者)能诗,曾作雪诗: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笼。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诗的特点是俚俗,或说既无诗意又不雅。但歪打正着,这种诗体却出了名,有不少人偏偏愿意效颦。模仿有正有变。正是照样俚俗,以求作者和读者都能破颜一笑。变有两种:一种小变,是语句杂俳谐,意思(至少是一部分)还是严正的;一种大变,是语句和意思都严正,只是为了表示谦逊,也就自称为打油了。因为有这不同的变,所以这里要说明一下,本文所谓打油诗,是指真正老牌号的,冒牌的要看看货色另说。

  最后举一种现代流行的,可名为时风诗。如:

  服从需要听(读仄声)安排,劳动农村逐(读仄声)队来。愿把身心献工作,相期换骨脱(读仄声)凡胎。

  这是一位已故老友歌颂劳动锻炼的诗,见于刻写本。人各有见,他是当作诗写的,我很惭愧,虽然也到干校劳动锻炼过,却怎么也体会不出诗意来。

  此外还有一种可能,是写演戏式的诗。这是诗文读多了,有学,虽然没有诗情而有扮演之才,一时高兴,或随时应景,提笔一挥,也就成为很像样的平平仄仄平。历史上有不少人,本性冷而不厚,对人对事机警而不痴情,也传下或多或少值得看看的作品,推想都是由这条路来的。实事求是,集句诗也应该归入这一类。对于这样的作品,我们要怎样看待?不好办。因为读作品之前,不能先查档案(即使有案可查);而且,如果过于大胆怀疑,也会有冤枉人的危险。不得已,只好用上市买西瓜的办法,只要个儿大瓤甜就要,至于何人何地所种,就只好不问了。

  以上杂七杂八举了一些,意思很简单,不过是,诗词之作,有其名者未必有其实,我们讲,读,不当抓住个秃子就算作和尚。

  再说读。

  写,因人而异;读更是因人而异,因为名色更杂,除了能写的以外,还有大量喜读而不能写的。写对读会有影响:能写的读,单说读别人的,也可以能近取譬,成为轻车熟路,即容易入,而且入得深;不能写的读,因为情况千差万别,总会有些人,由于不熟悉,就会望文生义,隔靴搔痒。这样说,与写相比,读就更容易在高层次以下,也就是摇头晃脑吟哦而不能取得境的化。这方面的情况更是举不胜举,只好星星点点,说说一时想到的。

  一种最常见,推想也是数量最大的,是只在字面(包括声音)上滑,而没有唤起诗情,走入诗境。这来由,一方面,也许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是受先天的性格和后天的身分的限制。读“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有些庭院深深的佳人流泪了,关西大汉却未必然,这不同来于性格的差别。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无数颠沛流离的小民会感慨系之,住在华清宫享乐的李三郎和玉环女士却未必然,这不同来于身分的差别。还有另一方面,是受理解能力的限制。最明显的例是教儿童读诗,比如杜甫《秋兴八首》也能背诵,就能够体会“闻道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读平声)悲”的意境吗?我看是难于做到。同理,有不少人文的资本不多,读诗词,了解还有困难,透过语句、意义而深入意境就更难了。

  一种近年来不少见,是政治第一也覆盖到诗词的领域。等第是评价的露骨表示,评价成为指针,读就不能不顺着这个指针走。我近年来看了一些诗词选本,也看了些所谓解析,印象是,作品之所以成为上好的,就因为它表现了阶级压迫,或反抗阶级压迫。本此原则,选杜是“三吏”、“三别”,选白是《秦中吟》加新乐府;最突出的是黄巢,传世诗作只两首,几乎凡是选本都选入,因为,据说,像“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这样的“诗句”,充满造反精神,是上好的,最值得深入吟味。在诗词领域,吾从众,也赞成百花齐放,当然就不会反对有些人偏偏喜欢读《卖炭翁》和“我花开后百花杀”。我不同意的只是口说百花齐放而实际愿意一花独放,因为这就会,其浅者是另外99花事实上必致贬值,其深者是吟哦时惯于打斗争算盘,诗的意境恐怕就所余无几了。

  一种是作品的评价,随作者地位的高低而移动,即位越高的越好。这也是古已有之,例如历代编选多人作品为一集,开卷第一回总是皇帝的。编选之外也是这样,比如乾隆年间,你问谁的诗最好,答语必是异口同声,乾隆皇帝的。自然,这答语有的不是出自本心,但众口铄金,有不少认牌号而不识货的,也就随大流跟着吆喝了。这表现在读的方面,是有些人专找这样的作品读,并确信天下之美尽在于是。自然,从理论方面考虑,出自高位之手的未必就不好;问题来自事实方面,因为这样的结果必是,一,鱼目难免混珠;二,真珠被打入冷宫,即使想见也难于见到了。这里牵涉到怎样看待势利眼的问题。我的想法是,势力眼有两种:一种是历史的,比如尊李白为诗仙,杜甫为诗圣,其可靠性应该说是多半,甚至超过十分之九;一种是现时的,比如乾隆年间说乾隆皇帝的诗最好,其可靠性应该说是少半,甚至不及十分之一。读诗词之作,我们应该记住这个历史教训,以免,比喻说,买了假药,花了钱,费了事,却不能治病。

  一种是读诗词之作,也时时不忘道学,即总喜欢从平平仄仄平中挖出某种至理来。于烙饼上看到太极,是宋朝理学家的惯习;来源却是千百年来久矣夫已非一日。《诗经》第一篇求“窈窕淑女”,因不得而“辗转反侧”,分明是歌咏饮食男女的男女,可是汉人毛公却从其中看到伦理,那是“后妇之德也”。这是牵强附会。不幸这方面也是后来居上,有些人干脆就先理而后笔纸。如王荆公就喜欢这一套,写诗,如上面提及的《登飞来峰》是这样,文也不例外,如一直稳坐于中学语文课本的《游褒禅山记》也是这样。推想作者是以为只有这样“深入”才有意思,这是他的自由,我们可以不管,也不当管。与我们关系密切因而不能不管的是读,如果开卷吟哦,心目中总是理,或说总是推寓理的为上品,那诗情诗境就必致被忽略至少是退居下位了。这不是危言耸听,有事实为证。以选苏诗为例,《题西林壁》(“不识(读仄声)庐山真面目”那一首)寓理,理来于禅和理学,禅宗和尚和理学家大概会相视而笑吧?至于我们常人,如果不是想找座右铭的材料,就诗论诗,应该说这并非苏诗上品,可是几乎所有选本都选了。还有更值得深思的,某选本竟选了《琴诗》(诗句为“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苏东坡好开玩笑,这是又在开玩笑,而且故意用打油体;可是某选本竟奉为至宝,可见在不少人的心目中,理的地位是远远在诗的意境之上的。

  一种是舍本逐末,开卷吟哦,欣赏的首先是技巧。上面说过,诗词限制多,成篇,不能不借助于技巧。但技巧是手段,目的在表现诗的意境。目的至上,不能打折扣;手段非至上,可以大幅度地通融。例如《古诗十九首》,没有后来格律诗那样的技巧,可是放在秤上衡量,分量更重。当然,我们也要承认,写格律诗,技巧常常出了大力,因而茶余酒后,谈谈对偶、用典等的灵巧自然,也未可厚非。但总不当喧宾夺主,以致读诗词如看杂技,专心欣赏高难,竟把诗情诗境扔在脑后。记得诗话词话有时也有这样的偏向,如推举下面这样的诗词就是:

  金紫何曾一(读仄声)挂怀,石田茅屋(读仄声)自天开。丝竿钓月江头住,竹杖挑云岭上来。匏实(读仄声)既修裁药圃,土花春长读(读仄声)书台。革除一点浮云虑,木笔题诗酒数杯。(周亮工《闽小记》记林清八音诗,用《丛书集成》本)

  郑庄好客,容我尊前时堕帻(读仄声)。落笔生风,籍甚声名独(读仄声)我公。高山白早,莹雪肌肤那解老。从此南徐,良夜清风月满湖。(苏轼《减字木兰花》,有异文,从《扪虱新话》)

  两首都用藏头格。前一首律诗取意明显,首字合为八音的“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后一首词合为“郑容落籍,高莹从良”,藏有故事,据宋人笔记,是苏东坡自杭州赴汴京,路过京口,润州州官招待他,酒宴间官妓郑容投牒请求落籍,高莹投牒请求从良,州官请苏批示,苏写了这首词,明着赠州官,暗着为官妓二人说了好话。以上诗词二首,由技巧方面说确是大有可观,可是如果吟哦时心中想的都是技巧,甚至老尺加一成为赞叹,那就真是变欣赏诗词为欣赏杂技了。

  最后说一种也不少见的,是理解时胶柱鼓瑟。由原则方面说,诗词也是语言,眼看,耳听,当然最好是能得确解、深解。但诗词的语言有自己的特性,容许,或常常,以点代面,以少代多,以模棱代确切,甚至以鸡代狗。这样做,至少由源头方面看,恐怕不是想故弄玄虚,而是出于不得已。有的情事可以直说,易于明说,如“低头思故乡”,“贾生才调更无伦”;有的不然,如“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读平声)”。不直说明说的,难解的程度还有大小之别;大的,甚至较大的,常常会引来不同的理解。人各有见,上而民主的态度是各是其所是。有时还有大难,是不容易得确解,也就难于走到是其所是。怎么办?有不少人用锲而不舍法,宁可穿凿附会也必求得一解。我不同意这样做。理由之消极者是,一动不如一静,可避免浪费精力。还有积极的,读诗词,最高的要求是境的化,对有些难解的,用陶渊明的不求甚解法,同样可以取得境的化。(迷离恍惚反而可以多容纳联想,甚至遐想,后面还会谈到。)而求甚解就未必然,到少是未必有助于境的化。举戴叔伦的一首《苏溪亭》为例:

  苏溪亭上草漫漫(读平声),谁倚东风十二栏?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求甚解,问题不少。其小者,草不会长在亭上,想来是在亭内看见的;如果杏花真是杏花(非杏树),与晚春自然合不来。还有大者,“谁”是男还是女?十二栏在亭内还是在所思的远方?都难于知道。但意境是明朗的,思情愈炽烈愈感到凄凉是也,如果某男士或某女士有同病,读了,心里也戚戚然,不就够了吗?求甚解,即使有所得,还能增加什么呢?同理,像“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由字面不能确定,那人是男还是女,这样费力寻,关系是情人还是赌友,回首所见,究竟是真人还是幻影,以及主旨是写恋情还是写热闹;而不求甚解,所得也许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类,不是也很好吗?写到此,忽然想到一首公认为最难解的诗,李商隐《锦瑟》。古今解此诗者总不少于几十家吧,其结果自然就成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有时想,与其胶柱鼓此锦瑟,不如重点取意境而不求甚解。我曾用这种办法试解:“锦瑟无端五十(读仄声)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一晃年已半百,回首当年,一言难尽。“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读仄声)杜鹃”,曾经有梦想,曾经害相思。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可是梦想和思情都破灭,所得只是眼泪和迷惘。“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现在回想,旧情难忘,只是一切都如隔世了。这样解,虽然近于六经皆我注脚,总比大力考萦而把意境弄得支离破碎好一些吧?

  有关诗词的写和读,我认为不合适的,本想点到为止,话却说了不少。现在总括一下:诗词,以“情”为骨髓,所以写要发乎情,读要止乎情;离开情,到其他场所游走,至少为了节约,最好还是不写,不读。

如梦校录制作,绝妙好词版权所有,转载请注明。